2024年虽然开年不久,本年度内重要的影视项目也尚未问世多少,但是和往年相比十分不寻常的市场现象却已经有了很多。
春节档8撤4,以为会被好莱坞大片统治的3月,却在阿盖尔和蜘蛛夫人连续折戟后被一部台湾的批片《周处除三害》接管大盘。
由《周处》所衍生出的讨论与热梗也碾压了春节档那些有着它数倍票房收益的电影。
而在我看来这场让不少人感慨终于“爽到了”的意外狂欢派对,不过是黄精甫的无意识微妙而又宿命地和了内地观众的意识。
就像《年会不能停》中大鹏的被错调一样,《周处》被“错”批后得到了内地观众的无数言过其实的拥戴,被奉为石破天惊一般的创举佳作,这远比本片欲想表达但碍于导演功力没能完全呈现的荒诞感要重得多。
首先从影片的成片效果而言,就显然并非是一部认真制作,经过精心考量的诚意之作。
对男主角人物前史和更多外研信息的回避,配角形象的刻板和脸谱化,行为逻辑的简单粗暴,甚至大部分情节没有任何现实逻辑,都能看出来认真做好影像艺术最起码不是导演的初衷。
血腥的杀戮,在法律边缘的游走,不受制于任何体制框架束缚地发疯,这些直给的奶头乐才是黄精甫从萌生(剽窃)这部电影创意到实际执行这过程中最在意的。
而我们的观众现在之所以将这部电影吹上神坛也恰好是因为这部分元素的存在,只不过观众对这部分的情感投射,和这些元素会出现在这部电影里的原因并不相干。
黄精甫的前作就始终对于以暴制暴、血洗式复仇十分迷恋,这始终是他的个人兴趣所在,而邪教议题在台湾类型片中其实也屡见不鲜,将二者结合的理所当然就如同陈思诚将“99+次反转”和“凤凰男vs恋爱脑”拼凑成《消失的她》一般。
但一次强制机械降神,派来一位代表第三方清醒者势力的互联网“杀替”,不受制于任何道德绑架地自洽地屠杀一群执迷不悟、不思悔改的“又蠢又坏”的教徒,真是又契合大家由于现实的压抑只能赛博发疯大喊“都杀了!
”的心态,又符合因为上网冲浪而愈发加重的“厌蠢症”无从排解的心理。
“阮经天演我精神状态”大概就可以完美概述《周处》为何会成为爆款。
我无意嘲讽甚至批评这些情感投射者的集体狂欢,同样生长在此地,即便不会用同样的方式缓解焦虑,即便不拜同样的赛博神,但势必也会十分理解狂欢者的心理状态。
我们都很清楚彼此有多需要在内地的大银幕上观看一次这样的真.杀戮演绎,即便它有伦理瑕疵,即便它简单粗暴,即便我们知道它也本不是为我们而存在。
我始终也认为基于作品已有内容之上的一切衍生,甚至有些跑题的、过度解读的讨论比作品本身有价值。
因为大多数时候,我们并非因为原创作品的存在而找到港湾,而是因为二创内容的传播才寻得依靠。
影片上映后跟更多人讨论才发现,原来其实很多观众此前对于周处的故事一无所知,但这个故事我是从小听到大的。
因为我小时候就是周处那样一个远近闻名的“为害乡里”的顽童形象,所以当时我妈经常反复用“周处”二字鞭策我“改邪归正”。
时至今日,曾经在长辈口中充满说教色彩的寓言故事里的主角,不再是一个那样迷途知返、重廉耻、会自检的浪子回头形象了,而是一个一痴到底,一杀到底,并且乐在其中的枭雄形象,而这样彻头彻尾的解构与反写,却成了这个时代年轻人共同推上神坛的英雄。
由此便也可见这十余年间整个社会气候,时代氛围,以及文化环境到底在悄无声息间发生着多么天翻地覆的变化。
影片全部的讨论几乎都集中在第三幕陈桂林和尊者的互动里,除了屠杀的爽感涌出银幕以外,当下观众更呼唤“弑神”而非“造神”可能才是这场狂欢背后最重要的情绪支柱。
尊者表面和蔼可亲,讲话轻声细语,实际用尽手段PUA你,喂你喝下真.毒鸡汤,刚柔并济地逼你就范,褪去个性,服从体制的操作手段于我们而言也再熟悉不过。
作为一个东亚人,这世上表面生活和精神状态落差最大的一类人,从小大的生长过的每个公共场域都有无数个尊者像片中对待男主角一样对待你,今天终于等来了陈桂林这个清汤大老爷,君子出恶气,十年不晚。
但在观众被影片的奇观吸引,而又造就了互联网奇观的同时,我们也需要来到这件事的B面——“我们的观众是真的饿了”。
虽然本片在港台地区也都斩获了不错的票房成绩,但是于这两地的观众而言,《周处》无论是之于他们的文化生活,还是社会认知显然都并非如同其之于大陆观众一般如此惊艳。
放在正常的电影市场内无论是质量还是尺度都平平无奇的一部电影,对内地观众而言却成了大饥荒后的一次意外开荤。
千禧年之后成长起来的观众自小就被迫接受了一种向外的同时向上仰视的观影习惯,因为我们这里什么都没有,无论望向何方都是刘姥姥进大观园。
于是在如此可怜的文化环境旷日持久后,令人贻笑大方的国产保护档尽显满清遗风后,《周处》这样的庸作被奉为圭臬。
坦白讲,我厌恶看到这样“错调”后的耀武扬威,尤其是《周处》最近还陷入了抄袭风波,我为这样的作者感到不耻,为观众感到不值。
但我觉得更加尖锐的批评似乎也很难启齿,这也是为什么这次我罕见地没有多聊影片本身的内容(不值得深入分析当然也是一方面),《周处》引起的文化现象让我想起药神中的“穷病”名场面,《周处》这方印度假药,是我们唯一能吃得起的药。
我并不是很确定在我的有生之年能否看得到“程勇出狱”以及“医保报销”,但是我很确定这样的假药我们不应该多吃,即便需要它为我们提供短暂的爽感,也时刻应该清楚它假药的本质。
讲一件十分令我失望的事情。
《周处》中的女性形象塑造有多么刻板甚至歹毒想必已经无需多言,cult片导演没有良好的性别意识已是众所周知。
片中的女性不是在口交就是在口教,要么是王净这样的贤妻,作为尤物、性场面奇观存在;要么是黑医这样的良母,作为工具、贤内助存在;要么是奶奶这样冰箱里的女人。
而在此情况之下【展开讲讲】的主播康堤仍然给出此片五星评价,短评:“杀手下班听到灵修主题歌上楼返工,谁爽死了?
我。
”您确实爽死了,爽到忘记了自己做的年度总结中将《芭比》选为年度内容,还设置“年度女性创作”栏目表彰优秀女性主义作品,忘记自己平时在节目里不愿放下的性别观念的标尺。
我倒不认为以上罗列的这些都是源于她的虚伪,只是由此可见假药的威力,足以让一个我们以为的同温层KOL随时缴械投降。
所以最近仅仅是因为发了短评批评《周处》,就被粉丝们冲地地动山摇,而让我时常觉得周粉们像是被另一个尊者洗脑了一样的感受其实是正确的。
假药下肚,立刻成为《新造的人》。
只要对周处除三害的典故有印象,看名字也能猜出来这大概在讲什么故事,尽管如此,冲着豆瓣8.2的分数,还是在期待电影会有很不一样的讲述。
的确不一样,那是烂的不一样。
对电影没什么好评价的,纯粹吐槽一下里面脑残的点吧。
从一开始葬礼上一枪打死老大到杀死香港仔其实勉强还能看过去,虽然台湾片放不下自己这种身段——无论暴力镜头多么过瘾,一定要加上温暖的灯光、抒情的音乐和闪耀的人性。
除了想吐就是想吐,就像高潮前被对方问,你还要还房贷,一会有打车回家的钱吗。
桂林仔被香港仔插进了一整个箭头在腰子上,但一点也不痛,还是要特地回去帮少女解开sm腰带,两个人还要专门开车到了浪漫的海边,坐在沙滩上,互问一大堆为什么,最后桂林仔说,你自由了。
大哥,你的主线任务是什么,腰子上插了箭你倒是赶紧想办法弄出来啊,而且你俩谈的哪门子莫名其妙的恋爱,少女出门前还一定要换上白色连衣裙以证纯洁是吗。
所以当桂林仔回家呲牙咧嘴从腰子里拔出起码插进去十几厘米箭头也没流什么血甚至马上可以去赶路的时候我都不觉得有什么奇怪了。
这里就算还可以吧,终于除了一害。
到了林禄和这部分,我差点以为是导演技艺太深我理解能力太差。
如果我还没有失忆,那么桂林仔在追杀香港仔这部分,可以说是谨慎小心、见机行事。
起码做到了定位、观察、踩点、打探几个步骤,最后看准了香港仔要行好事,并以给鸡放血的方式处理了香港仔的小弟才上门。
到了林禄和这里,桂林仔就是个十足的弱智。
是不是文艺界默认所有的邪(宗)教对人的洗脑影响是立竿见影且深入要害的?
一个杀人不眨眼在道上混了许多年的魔王因为如此可笑粗浅的手段就相信了邪教头子?
混黑社会不需要智力吗?
真林禄和告诉桂林仔,假林禄和在医院说出了我们每个人的名字、出生年月日,他是一个有特异功能的人;桂林仔吐了一地黑水,林禄和去医院看了他,他的肺癌就从4期变成了可能没有,就这样说服了自己相信林禄和真的有神通力;桂林仔在接受入教洗礼时哭的稀里哗啦,我还以为他是做戏做全套,没想到他是真的信了这一套;。。。。。。
这一部分占了电影一半以上,而且是被观众激赏的部分,或许是我欣赏水平不够,这部分和香港仔那部分情节相比就像两部电影。
桂林仔像一个没什么社会经验的小青年,被人灌了一些市面上如此常见的鸡汤就送上了100万和奶奶的遗物。
他发现新心灵舍教的过程更像基督/天主教爱用的无比老套的神迹降临。
当然,在导演的安排下,桂林仔终于发现了原来教主就是林禄和,当然少不了老套的豪华地下密室,少不了邪教头子一定会有的新妇,少不了满仓满谷的信徒供奉,懂得都懂,这都是邪教标配。
导演你哪怕少说一句话蠢笨如驴的观众(此处特指我)都看不懂你说的是邪教,完全看不懂,必须是全套。
而过去历史上以胆大心细做事干净利落出名的的桂林仔在身无一物的情况下拿着刚被骗入教的当事人财物冲到洗礼现场当着所有人面劝说被骗当事人快拿上自己的东西不要上当回去救儿子也很合理。
更合理的是,当事人被迫抹了脖子,他左胸被林的大护法狠狠捅了一刀,和当事人一起被钉死在棺材里、埋进土里、天还没黑就自己槌开棺材、从土里逃了出来更是合理得不行。
看到这里才看懂原来这是个僵尸片,怪不得被捅了一刀还能行动自如,智商完全为零更是不必认真。
至于后面的和警察“度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和少女遗憾又温情的潸然泪下,甚至是医生的大揭密,都不算什么了。
桂林仔是块砖,那里需要往哪搬,感情戏也可,暴力戏也可,智力戏也可,被洗脑也可,什么情节提供什么演技,至于人物本身是否自洽?
无所谓,根本无所谓。
桂林仔在邪教内部大开杀戒的片段被赞的不行,这和除三害有什么关系?
除了看上去很卡通很动画,激赏的点是什么?
难道想说,人进了邪教就会执迷不悟,死到临头也不放弃自己的信仰?
就是说,电影语言必须要直白到这种程度,必须用几百行公式解释清楚“出太阳就天晴,乌云就下雨吗”才是好电影吗?
而且桂林仔你除三害不是为了让自己成为通缉榜头号要犯吗?
谁允许你成为私刑法官的?
当然,这一切可能是我这个没水平的观众对导演的误解,从一开始就没必要去追究电影细节是否真实,因为一切谜面早在桂林仔就自首时就对观众写出了谜底——你想去自首?
需要先交钱、排队、准备好身份证件,并且陈桂林三个字并不够插队自首的资格。
那么接下来所有的一切情节都只是荒诞的展开,认真说明你没眼光罢了。
所以当我听到林禄和对陈桂林说:“先生你腹吐黑水”忍不住喷笑也只是我语文学得不好罢了。
腹吐黑水,麻烦你给我表演一下。
最后的最后,我必须要吐槽一下关于贪嗔痴的解释,请问你们是认真的吗,贪嗔痴在电影里是林禄和说的没错吧,林禄和是一个邪教头子最后被桂林仔打死了没错吧,这是连导演都以negative的方式出来的对吧?
如果以上没错,为什么会出现“人生不过是一场贪嗔痴”这种观点?
究竟是支持邪教头子说的是对的,还是认为这只是一种荒诞的表达?
从一个贪的、嗔的、痴的人口中说出,一切不如意只是贪嗔痴罢了,并且把这作为这部电影的注解,这和信了邪教有什么区别?
那些一解析起来就停不下手的观众们,贪是什么?
嗔是什么?
痴是什么?
宁愿承认自己是一个没水平的观众,也没办法同意这是一部好电影。
买一张票看足三个片,黑帮文艺片,通心粉西部片,世外桃源系恐怖片。
第一个是全片开头和结尾部分,以及陈桂林和程小美独处的片段。
我初识阮经天的《艋舺》就可以归入这类,许多黑帮港片也有相似调性。
情绪炽烈又多愁善感的道友,快意恩仇里搅缠哀伤的人情纠葛,总是要在打打杀杀之后升华点哲思道理。
本片一个别致是把文艺情调拎出来跟市井热闹并列,好像造了个气氛独立成员有限的小王国。
在警局那场戏对比尤为明显,一片聒噪喧哗被陈桂林的大脑隔绝在外,除害计划在脑内震撼成型,他本来要踏入世俗自首,但两个世界在那场景短暂接触又分道扬镳,从此就是放飞自我的不归路。
第二个香港仔部分有强烈的西部片风格,泛着些许调皮的卡通感,都有本地恶棍欺人太甚、外来游侠筹备锄奸的基本结构。
冲突前的造气氛,突如其来的杀招,还有莫里康内似的配乐都太明显了。
理发店那场戏,带有经典西部片《无名小子》的影子,刀片和枪械暗中交流锋芒不知鹿死谁手,不过对峙结果跟原片就大为不同了。
第三个大闹灵修中心,参考的是《柳条人》的小岛、《X档案》常见的郊区小镇,尤其跟《致命录像带2》的邪教一段神似。
封闭社区外表祥和暗藏祸心,循着外来者视角步步揭开凶险皮相。
当然也不是复刻经典,加了一层恶人自有恶人磨的设定张力。
有点像抢劫团伙误入杀手家、流氓帮派惹了退役特工之类爽剧,让你搓着手等看恶人遭殃。
这段落阴谋展开的情绪冲击吓人,到了杀戮反而是一种畅快解脱。
一面喜欢把爱、幸福、赎罪这种缥缈的大词挂嘴上,一面眼也不眨夺走奶奶留给你的唯一纪念——这种鼠辈就该脑门上给他一枪大快人心。
陈桂林这个心狠命硬枪准又孝顺、突发奇想要除三害的神经质通缉犯,个性魅力已经够张扬,哪怕看他杀两个工具人也是不错的商业佳片了。
但是电影追求不止如此,既然是三害,每个都不能止步于有名有姓。
香港仔是当年让一个警局打空子弹都搞不死的命硬传奇,结果20年后一出来就是把自己手弄得血淋淋,灰头丧气的。
号称是因为插人几刀误伤自己,但20多年的老道友哪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当然是吃了亏,扯谎护面子。
他心里有多气恼,很快就有行动揭晓——倒霉小弟多笑了半声,立刻挨他连碎七个啤酒瓶,还要上烟灰缸,被继女劝住。
大家看港片也不少,见过哪个稍有本事讲点道义的大佬这么对小弟的。
内荏才要用色厉来掩盖,整个段落不费笔墨,靠演员言行已经做了境况和性格的介绍。
说到继女更加突显香港仔可悲,不伦之前还得强调“我把你妈照顾得很好”。
一个男人,堕落到只能靠提醒利益交换来让女人跟他亲近——对方还非常不情愿——可见他已没有丝毫气概可言。
后面还要靠捆绑来振作雄风,有心无力直追《罪恶之城》被缴械的黄皮恶棍。
他再次回住处,一脸郁丧地决定抢货跑路,这是万念俱灰后的孤注一掷。
但让人最同情的还是说完计划对继女吼了句“你还有放不下的?
”——他竟然在害怕这女人不愿跟他走,连他仅有的颜面也撕掉。
如此穷途末路意志涣散的老狗,难怪在陈桂林面前撑不过几招。
灵修中心林禄和的戏更微妙。
跟医生打听到“这药是治疗癌症的”,下一场转头就跟陈桂林说“是你体内有脏东西”,一个简单的信息差,向银幕下自证是个职业骗徒。
接下来那场问陈桂林“你是警察?
”,露出一丝忧心的谨慎,接着“是道上的朋友?
”,这时就有一丝狡诈的笑颜。
最终得知来意,表情彻底放松,恢复尊者那副超然世外的模样开讲神迹,整个微表情转换迅速默认身份,还把个性与三观做了不少于千字小作文的介绍。
临死那场,随着陈桂林子弹不断卡壳,他贪生怕死又余悍犹存,带伤正坐七情上面,短短几秒钟仿佛一生经历都在表情里都闪过一遍。
这样写的戏,演的戏,看着真是痛快。
这个片剧本手艺扎实,常有一个信息多次拼图式交代的炫技(比如陈桂林劫持医生儿子还回的过程),能把普通的过场情节也拍出大张力。
还擅长用一个(故意给你猜到的)假反转来掩盖真反转。
例如假反转是灵修尊者是整容后的通缉犯,用来藏住真反转是信徒被洗脑控制之深,面对领袖挂掉的反应超出(我们和陈桂林的)预期,于是大开杀戒就不只是简单的以暴制暴。
陈桂林口吐黑血,后面我们得知是食物下毒,此时仿佛看见编剧像陈桂林被捕时一样笑着:你们起初是不是以为癌症的缘故啊,我可没说哦。
电影里三大通缉犯按出场顺序,恰好跟多年前那部《树大招风》陈小春、林家栋、任贤齐所演角色形成某种对照。
人生高光时过境迁后,都走着相仿的路:一个还在嚣张跋扈挑战警方,最后落入罗网,一个依旧狠辣但再难复当年光辉,被江湖抛下,一个改头换面做起安全行当,不料依旧难逃横死。
《树》三大悍匪最终没能碰上面,合力搞个大事的愿望随风而逝,而《周处除三害》三大通缉犯却在不同的时代和另类的缘分下狠狠撞上,他们中至少有一个真正实现了人生宏愿。
影片引用的“周处除三害”典故,见于《晋书·周处传》和《世说新语》。
据记载,少年周处身形魁梧,武力高强,却横行乡里,为邻人所厌。
后周处只身斩杀猛虎孽蛟,他自己也浪子回头、改邪归正,至此三害皆除。
通缉犯陈桂林(阮经天 饰)生命将尽,却发现自己在通缉榜上只排名第三(讲真这个成绩已经很优秀了),但他决心查出排名在他之前的两名通缉犯的下落,并将他们一一除掉。
陈桂林以为自己是当代的周处除三害,却没想他所遭遇的复杂人性和伪善大恶,才是需要神的审判的终极罪与罚。
在得知身患肺癌、寿命只剩下三个月后,陈桂林决定“干票大的”,为了能留名青史,他决定杀掉通缉榜排名第一第二的大恶人:林禄和和香港仔。
如果说香港仔直接以恶人的面貌出现,他无恶不作、逆行人伦、强奸养女,那林禄和则诡异伪善得多,陈桂林只身前往乡下寻找林禄和时,他甚至没能认出来他。
所到之处,他看见的是一片世外桃源般宁静祥和的灵修殿堂,在这个灵修堂上,尊者教导信众要放下贪嗔痴、放下世俗之物,一心向善追随尊者,方能获得新生。
一生都在血海江湖之中跋涉的陈桂林,在这里遭遇了不求回报的照顾和慈悲。
这里的祥和与平静吸引了陈桂林,他决心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然而殊不知,就在这片安详慈善的灵修堂上,陈桂林将面临与最大之恶的终极较量。
陈桂林行走江湖,什么人没见过,什么烂货没吃过。
当灵修堂里的尊者和蔼可亲的照顾他,并且告知他,因为他放下了贪嗔痴,他的绝症正在好转,已经有了康复的希望时,陈桂林也不免心动和上当——邪教就是巧妙地利用了人性的弱点。
在世俗世界里活得不如意的众人,轻易就被邪教劝说放下世俗之物和所有牵挂,一心一意跟随“尊者”修行。
一向机敏的陈桂林很快就发现了这所灵修堂里不为人知的秘密:每一个前来受教的信众,都被告知要上交所有的财产和情感依赖,灵修堂借此骗走信众的钱财、切断他们与社会的联系,残害控制信众,甚至指使信众害人杀人。
从里到外将信众生吞活剥、敲骨吸髓。
被骗的信众已经没有了自己的思想,只知道忠于尊者、奉献自己的所有,他们就像一根根微笑的浮萍,放弃了自我,跟随着别人的意志而盲目摇摆。
在这个世界上很多人活着,却已是行尸走肉,他们只是别人手里的奴隶、玩物和工具。
看不起自己、盲目屈服,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寄托在别人身上,动不动就想火坑里跳。
直到陈桂林找到尊者那座豪华奢靡的地宫,他才看到,这世间最大的恶,就是以最阴柔的面貌出现。
宣称能拯救人于苦海、慈悲为怀的尊者,只是抽干别人的血肉供自己享乐的恶魔,他才是藏匿于人间的最大的刽子手和恶人。
陈桂林一枪击毙了尊者,但尊者的众多追随者依然围绕着他的尸体愉快高歌,他们是尊者的奴隶、是他的信众,也是他的继承人。
望着一屋子眼神空洞、随着教曲狂热摇摆的人,陈桂林明白,余孽不可救但可以继续为祸人间;恶在繁衍、在被传颂、在被信仰,他必须要斩草除根。
血洗灵修堂是整部电影的高潮。
《周处除三害》那爽利的邪魅暴力美学,在尸体横布的灵修堂上演。
微笑的陈桂林一身轻松,他一次又一次补充子弹,直到杀光了这满屋子不停歌唱的信徒。
人对人的精神控制层出不穷、人对人的利用绵延不绝。
有些人作恶多端却能高高在上、受他人的供奉和信仰;而有些人一生善良却穷途末路,被别人剥夺和控制,陷入自我怀疑,最后沦为被压榨被抛弃的人肉肥料。
恶魔身披上帝的外衣,依靠乌合之众吞没个体,进行系统性群体性的谋杀和控制。
人世间其实并无对错和正义,有分别的只是人的智慧和层次。
大恶就像蛇、它可以很软弱也可以很圆滑,想分辨出它并不容易;而大善有时却以凶恶和杀戮出现。
陈桂林身为恶人,最后却以行刑手法惩治罪恶,对这黑白颠倒、善恶倒行逆施的世间;对执迷不悟、癫狂失智的众生,他自己都不禁哑然失笑。
看到众生的局限性,所以陈桂林杀起人来毫无负担。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他只筛选,不教育。
陈桂林不是个好人,但跟这人间至恶相比,他都算好人了。
不仅如此,相对于狡诈阴狠的尊者,陈桂林更像救世主,他义无反顾救众人于水火。
他笑这世间人的盲目和愚蠢,他讥讽所谓好人的伪善与阴毒,他毫不留情杀掉了尊者留下的所有余孽,血洗灵修堂、斩断邪教的余脉。
邪魅疯魔、桀骜不驯的陈桂林,至此有了慈悲为怀的身影。
如果说《周处除三害》那拳拳到肉的邪魅暴力美学酣畅淋漓,那它在除恶故事中所蕴含的对人性和社会的深刻觉察和思考,才是最重要的内核。
它提供了一个尖锐的视角,展示出了这个世界的复杂性、多层次性和荒诞性。
善恶都分层次,恶到一定程度,就有了阴柔伪善的面孔,这才是最难让人识别的。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聪明的人身在社会最高层次、驾驭人性为己所用、予取予夺鱼肉他人;正所谓窃钩者诛、窃国者侯。
而愚昧的人只知道依赖、追随和盲从,任人宰割沦为底层。
正义或者善恶,从来都只是工具或者表象。
(原创影评,署名党阿飞,首发豆瓣,转载必究)
原载【澎湃思想市场】“给我一个理由,不然我会很受伤”——香港仔虽然在暴力这个问题上,前序的打戏和后面圣堂的暴力景观更引人注目,但在《周处除三害》中第一个明确展现恶与暴力主题的地方,是第二通缉犯香港仔在对小弟施暴时问的那个问题,他要求小弟对自己和他一同发笑“给我一个理由”,不然自己就会感到“很受伤”。
在此,观众会直观感受到通缉犯的暴虐,因为在大多数场景下,与旁人一同发笑是一个虽然没有理由但却自然而然的反应。
观众直觉到暴虐是因为我们都知道这个自然行为没有理由可言,要求对这样的行为给出理由本身就是一种形而上层面的暴力,观众感受到这一层次的暴力实际上要早于啤酒瓶爆头。
《周处除三害》剧照在陈桂林最终手刃香港仔的时刻,后者还是执着于这个问题,他最后的话是要求陈桂林“给我一个理由”。
而陈桂林的反应也意味深长,他用枪指了指自己眉角,但如果仔细看了这个镜头会发现,他所指的目标并不那么明确:有可能是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表示“脑子”,也可能是指了指之前香港仔用剃刀在他眉头上留下的伤痕。
我觉得这个不经意的模糊所指明确了这部片子的主题:这个被索取的理由,到底在人的“脑子”——让我们说得更“哲学”一点——“意志”之中,还是在“物质”层面,比如说仅仅是作为一种伤害的对等(或者往往是超额的)回馈。
当我们把“恶”与“理由”放在一起的时候,有哲学阅读经验的人不太可能错过康德。
实际上康德在道德哲学上的启蒙意义直接决定了我们今天在文艺作品中频繁展现和索求的“道德复杂性”。
康德用两个词分别描述整体化意愿能力的两个方面,“意志”与“意力”,前者对应“立法”而后者对应“执行”。
进一步简化这个观念,可以说“意志”主要关乎一种实践理性的准则,客观上可以有善的准则,也可以有恶的准则。
而选择何种准则则取决于我们的“意力”,简单地说就是自由选择的能力,而意力本身也无所谓善恶,它是一种选择善恶准则的能力。
这个道德观念体系之所以将传统的善恶观复杂化了,是因为以下两个后果。
首先,稍微想一下我们就会发现,我们其实很难提出一个不依赖结果的单纯的“诱因”。
进一步说,我们很难摆脱“因果律”的思维定势。
这一点直接体现在我们的日常许愿过程中:我们许下一个关于“结果”的愿望时,很少考虑到我们已经采取的行动准则是否与之相符。
一个很经典的例子来自《Fate Zero》的结尾,经过艰难的厮杀最终得到了许愿机的男主许下了一个类似于“世界和平”的愿望。
男主本身是一个杀手,他认为自己一直在做正确的事情,杀掉少数坏人,救助多数无辜者。
但许愿机给他展现的“结局”是全世界的人都死光,只剩下他珍惜的妻子和女儿。
男主愤怒地表示这不是他想要的愿望,但许愿机则告诉他,自己不能创造“奇迹”,而只能按照你一直以来的做法来实现你的“愿望”。
这个层面产生了一种关于道德的绝望意识,道德仅仅是一种能够被持之以恒的行动原则,而什么“诱因”让我们宁愿这样做?
它不能希求任何确切反馈于自身的“结果”,“好人有好报”由此成为了一个标准的“非善”(甚至可能是恶的)“诱因”,实际上这就是对“义务”最严格的理解。
随之而来的第二个问题便是,我们语言中绝大多数的“道德词语”不但不能引导“善的准则”,甚至会引导“恶的准则”。
比如具有“同情心”者把施助看作愉快的事,愉快就成了施助的“诱因”,这与“忠于义务”的人完全不同。
一个“替代性的行动原则”必然会背离善的准则,因此以“同情心”引导的行为准则实际上是恶的。
善恶的关键于是在于我们纳入了何种“诱因”能够使得“意力”去做那个决断性的选择。
实际上,大概只有当人们面对暴力事件(或其他有伤害性后果的事件)的时候,才会对“动机”敏感,这反映了人们其实并不惊异于恶的实践客观上会如此这般地发生,问题更多的在于什么“原因”让暴力者(如此坚决地)使用暴力。
对暴力动机的追问体现了人的某种“善意”,虽然实际上它可能并不存在。
回到《周处除三害》,在我看来这部片子始终围绕着一个主题在运转:是什么“诱因”才能让我们选择使用暴力?
在开篇陈桂林4年前出场的桥段中,影片明确告诉我们他对于自己“有名有姓”的执着,在完成了刺杀行动之后他与警察陈灰对视一笑,显然为自己成为了一个重要罪犯而得意,在4年后这仍然是他选择行动准则的“诱因”。
让他能够展开追杀行动的行动准则中并没有“除害”这个想法,而是为了一种自我满足,这无疑是一种“恶”的准则。
但我们能够明显感到在行动的过程中,这个“诱因”在发生动摇。
在偷窥了小美被香港仔软禁的场景之后,陈桂林杀掉了香港仔,但仍然要返回发廊救出小美。
眼看着这个故事就要跌入一个“英雄救美后放弃使命”的俗套,比如在救出小美之后,陈桂林毫无必要地枪杀了两个小弟,只能理解为给小美出气(这一段已经让我想到《我们的爱》的MV了),但小美的人设阻止了这个俗套发生。
稍微回忆一下小美出现的段落就会发现,她是一个被认真塑造的反高潮角色。
她对自己所经历的事情几乎没有任何态度,对香港仔她没有迎合,也没有哭戏,在看到陈桂林从防尘布下掏出的枪时也没有做任何反应,我们几乎看不到小美明显的善恶标识。
在讲述自己与香港仔的关系时,小美讲了一个虽然和陈桂林不同,但却“倒置”的故事:母亲想让全世界都知道自己贩毒,来替香港仔抵罪,因为“他从另一个男人的手里救出了她”,而且表示“香港仔是她唯一的亲人”。
我觉得小美的台词设计证明了创作者的主题意识,虽然一些更符合道德直觉的表达是呼之欲出的,比如“因为我妈妈要报答他”,“无论怎么样他作为唯一的亲人还是帮了我”,但它们都没有出现。
在这里,小美给出的是一个单纯的“行为准则”,她显然暗示她与“从另一个男人手中救出她”的陈桂林可以重复实践香港仔和她母亲的关系,而它没有被纳入任何“诱因”,这只是一个纯粹的“行为”。
实际上,在片子的最后,虽然陈桂林在剃须的过程中感动落泪,小美却仍是一副没有情感倾向的神情,直到最后,观众也无法确证小美对陈桂林的感情。
实际上,片中小美的很多神情都表现出了一种对暴力的冷漠。
比如对被酒瓶爆头血流到脸上的小弟,她说的是“你去把脸洗洗”,而不是“有没有事?
要不要去医院?
”。
在浴室被香港仔野蛮地拉开浴帘的时候,她的眼神也并不是恐惧或者怨恨,反而类似一种对不礼貌行为的嫌弃(这个眼神的使用可以说是该演员在剧中的最佳演技时刻)。
可以说,她和香港仔共同构造了第一个故事中的暴力氛围,虽然远不如第二个故事中的暴力景观多,但暴力感却更甚。
这个纯粹暴力氛围的内核,就在于陈桂林带着一个自以为有价值的“诱因”,闯入了一个没有“诱因”只有“行动准则”的关系之中。
暴力越是缺乏动机就越是纯粹,纯粹的施暴者几乎没有自由选择是否施暴的这一程序。
从这角度看,小美和香港仔不过是这个纯粹暴力氛围的冷热两极,而不是受害者和施暴者的关系。
而陈桂林的行动显然具有一个“诱因”,他的追杀行为是一个自由选择的行动准则,也因此虽然追杀行动未曾有过改变,但“诱因”会被不断地替换。
正是将陈桂林作为纯粹暴力的外部闯入者的设定,让这部片子的后续发展接近于一个庸常的“成长小说”路径。
从最初的只是想单纯被知道姓名,到死刑前最后的遗言“我对不起社会”,这实际上是一个从错误的“诱因”出发的自由行动者,在目睹了两种更为纯粹的恶之后,终于从“义务”层面理解了自己应该采取的行动准则,“除害”是作为一种被行动过程“证成”了的“诱因”。
第二个故事作为第一个故事的延展,实际上只是一个不那么深刻的通过欺骗谋财的故事。
欺骗这件事的实质在于,通过让他人能够获得一种“行动准则”而灌输给对方一个“诱因”,但是这个“行动准则”本身有可能是一种“善的准则”,也因此欺骗才有可能成功。
假如陈桂林不是因为对小孩子下药的剂量失误对组织起了疑心,他也许会在失去了追杀目标之后在澎湖幸福地活下去。
并且后面我们知道,在他实际上并没有肺癌的情况下,他也会认为确实是尊者和这套生活方式治好了他的病,下一任说自己曾患有癌症、演唱《新造的人》的主唱也许就是他了。
这个片中的“可能世界”其实至关重要,它标明了一个恶的“诱因”如果不被触及,那么纯粹的“行动准则”并没有善恶之分。
欺骗是一种恶,并不仅仅在于“诱因”和“行动准则”之间的匹配,而在于“行动准则”的绝对普遍性要求。
欺骗之恶,在于欺骗者本身没有遵守自己提出的“行动准则”,在康德的道德哲学中,这个问题更广为人知。
因此,揭露骗局,救助受骗者指向一种更加普遍的“义务”,这是一类无可置疑的“善的准则”。
对于欺骗者,对于已明知欺骗仍然执迷不悟者,就皆被认为极恶之人,因为他们明知善恶两端所在,却执恶而不悔。
在经过了第一个故事还算深刻的暴力本质的讨论之后,第二个故事就是明白无误地惩恶了。
陈桂林试图通过非暴力手段救出受骗女子的段落极大地削弱了片子的硬度,在这个事件中,他彻底转变为了一个通常意义上的“好人”,后续的暴力景观也都被削弱为了一种单纯的惩恶。
有趣的事,这个重要的转折发生于一个完全不必要的失误:棺材板没钉牢。
伴随着《新造的人》的歌声,陈桂林在此也终于成长为一个“新人”,携枪来到圣堂惩恶,并且放走一切尚未完全沦入“恶的准则”的人。
和一直在追问却得不到答案的香港仔不同,尊者之所以是TOP1的施暴者,就在于他对此根本没有疑问。
“你怨过天地么?
”暴力在他看来不过是一种自然状况。
在一个更高的层次上,他和香港仔还有小美一样,并不是由于什么“诱因”而自由选择了暴力的准则,他们就是暴力的实践理性自身。
影片在这一段落较为成功地展开了这个主题,被完全洗脑了的教众以及明知是骗局却仍然坚守尊者位置的“教母”在死亡面前没有丝毫的动摇,她们所展示的这种“冷暴力”和小美所展示的实际上异曲同工。
而枪弹卡壳的设计,在制造“名场面”之外,也较为一致地体现了尊者所说的暴力的自然化:“惩恶”这个“诱因”和“天地不仁”混合在每一枚子弹射出的概率中。
在这个段落中,子弹是否被射出的运气和前面向关帝圣君求卦相呼应,都是陈桂林在面对暴力时缺乏“意力”的表现:之前他无法自由决定是否要放弃暴力,之后他无法自由选择是否要使用暴力。
在陈桂林的这场对于手无寸铁者的无差别暴力行动中,他有明确“诱因”的行动准则被机械故障的自然概率所延宕,因此他才能将这一纯粹暴力行为进行到底。
更确切地说,他必须借助尊者死前陈述过的暴力准则才能够施暴,这个设计恰恰说明陈桂林此时已经是一个完全不具备“暴力准则”的“新造的人”了。
《周处除三害》的一些暴力桥段会让我想到吴宇森,并且在“影响的焦虑”的层面,有一些对吴宇森的明显偏移。
圣堂枪战少数人灭团,这是经典的吴宇森风格。
但子弹卡壳,几乎是一枪消灭一个敌人(除了对教母他多开了几枪),与不计弹药成本的吴式枪战相比又显然是“反吴宇森”的。
《周处除三害》中有很多暴力时刻有意展现了一种“冷兵器”式的残酷,比如陈灰被钝器插眼,香港仔用酒瓶连续爆头,特写了香港仔按入陈桂林体内的一颗钉子,最后通过子弹卡壳把热兵器也冷化了。
这种暴力展示突出了每一个暴力行为的具体操作,这些暴力在发生的时刻仅仅就是操作者当下的意志。
相反,吴宇森式的扫射景观反而让暴力抽象化和审美化,它更像洪水、地震和火山爆发一类的“神罚”,主角在此是一个神圣暴力的化身,就像我们玩魂斗罗的时候从来不会担心角色的子弹会被打光一样。
《周处除三害》值得称赞的是它并没有落入“暴力美学”的旧式英雄主义的套路之中,这使我们看到了更多的纯粹暴力的展现,虽然在整体上它仍然只是一个中规中矩的成长小说。
《周处除三害》中的陈桂林和陈灰片中的另外两个角色也较好地体现了主题的一致性。
陈灰在四年前被陈桂林戳瞎眼睛之后,眼里就只有陈桂林,这反映在在追杀香港仔的过程中,陈灰只想抓住陈桂林,而浑然不知前面的人比陈桂林的抓捕价值更大。
戳瞎眼睛在传统戏剧中是一个经典的设定,隐喻了当事人的盲目和认识上的缺陷。
陈灰的暴力准则中的“诱因”就仅仅是陈桂林本人,而直到陈桂林自首他才意识到自己如何遗忘了自己的“义务”。
药店老板则是一个相对完善的道德意识持有者,她在救治伤员的时候不考虑对方的身份,临死之前又想要送他们去自首,两者虽然看上去是矛盾的,但她确实是片中唯一一个始终秉持“善的准则”而无涉暴力的人。
总的来说,《周处除三害》是一个有一致性主题并且有一定深度思考的作品,也没有刻意模仿“暴力美学”的套路。
片中的人设道德观各异,却有很强的对照性。
不过,在成长模式的遮蔽下,某种程度上影片自己弱化了自己的硬核。
就像片中唯一有点搞笑的段落表现的那样:在说出那些令人震惊的暴力思考前,请去按秩序排队。
后来聊天的时候人家问我《周处除三害》真的有那么好看吗?
我想说“哎呀真的你们不懂就算了”,但又很想让更多人知道这部电影真的很好。
要形容也不知道怎么形容才行,说它是动作片黑帮片邪典片文艺片吗?
最后只能含糊其辞,说它是很精彩的剧情片。
其实基本上《周处除三害》就是这样,精彩得让我有点烦躁。
——我烦躁的地方就是它超出语言范畴的意义太多了但是可以触及人群的机会太少了。
你说“台湾影史极恶电影”一开始就不打算迎合主流的,但黄精甫这次拍它其实比当年《江湖》拍得还通俗,还没审美门槛,随便谁看完都会拍大腿惊呼牛逼的程度。
但是你说它宜室宜家迎合受众吗,其实看完我就明白这要引进到内地院线有多不容易。
不是杀人镜头多这么简单——导演在这方面的口味其实已经很清淡了,香港的大导演比这过分的如林超贤、尔冬升,全部有过之而无不及。
其实黄精甫根本懒得靠血腥画面来刺激谁的。
他会刺激华语影坛神经的地方不是大刀阔斧而是细腻的绣花针,其刺激观众神经的地方不是能够被定义、被明确划分的R级内容,而是一种巨大的怀疑。
我太喜欢阮经天来主演这部电影的这个安排了;喜欢他那双天真和干净的眼睛,最适合用来怀疑。
其实看海报大家都猜到他这次出演肯定突破形象,当突破成为一种刻板后突破本身也已经无法吸引眼球。
可是其实我觉得他在这部电影里精彩的地方恰好不是突破,而是这张脸这双眼睛在荧屏上始终一以贯之的一点点纯净。
——那是一双多么适合纯爱的眼睛啊,黑白分明,看一个人的时候就只看ta,稍有放松的时候就无意流露出某种依赖和向往,像他这把年纪还是一个后青春期的grown-up baby,需要有一个他信赖也信赖的人可以附依。
人人都以为阮经天在这部电影演疯子(台湾话说ki xiao更准确),演杀人狂,演丧心病狂的活阎王,其实不是的。
不是的。
他只是奶奶的乖孙子,是想要出名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是看善恶最简单最直给的小孩,所以才会成为第一个揭穿国王没穿新衣的角色。
你要说这样他是不是没撑起人物,说这种话太小看黄精甫导演选角的功力。
从“地狱”里爬出来回“天堂”杀人的那段反转,我看完电影的整晚都觉得又精彩绝伦又毛骨悚然。
比起一个刻板印象里疯癫邪恶的大坏人,一个眼神纯真如儿童的杀人魔不是更加渗人吗?
周处除三害,其实在历史典故里是周处最恶、最为百姓深恨;但在电影里,阮经天真正出彩的地方不是演出自己的角色有多坏,而是衬托了这个世界多荒谬、多可疑,伪善的背后可以多恐怖惊骇。
而黄精甫就是这里最调皮。
怀疑不是宣判,不是定罪,怀疑是让你对一切理所应当的东西开始多想。
连最圣洁伟大光明纯白的地方也可以比地狱都脏,他讽刺和映射什么已经不重要了,他攻击的是世界上的一切信仰,包括狭义或者广义的信仰。
很长时间我可能都不会忘记他拍的这座白色教堂,不会忘记纯与白原来可以如此让人恶心。
恶心是怀疑的开始。
这个现实世界里不接受怀疑的地方太多,但我不是从看到这部电影开始才第一次觉得恶心。
说实话导演最调皮的地方不只是教堂这段本身有多震撼和反转,而是直到电影结局,在电视上播放新闻时,都没有通过媒体视角对这个所谓的灵修组织定性。
到这一刻他还不打算终结怀疑。
直到阮经天演的角色服刑为止,我们仍未可知那个社会如何看待被他屠杀的所谓邪教,仍未知道主流公众定义的善恶是什么。
观众到看完电影还在犹豫:我看待是非善恶的角度原来和一个十恶不赦的杀人犯一样,到底是我的问题,还是把杀人犯定义成十恶不赦的这个社会有问题?
至此,其实电影在我心里已经封神。
最后医生探监的部分揭露谁才是真正的周处,算是为了故事完整,可以理解。
但到了小美探监和最后行刑的段落,其实稍嫌刻奇。
私以为导演当年拍《江湖》就从来没把女性角色当成什么有灵魂的人物在塑造,俗气的爱情段落只是他理解女人的一种角度而已。
看这部电影过程一直想,港风早成了黄精甫血液里流的东西,怎么也抹不去的,不知道落后的性别观念算不算也是一种证据。
但我还是很喜欢这部电影。
这个世界的健康运作不能少了发疯,社会的稳定也少不了恶人电影,有太阳的地方就有阴影,有信仰的地方就有怀疑。
而我真的很喜欢黄精甫,不止因为他把阴影拍得很悠长,也因为他把阳光拍得很纯净。
Velonica.2023.11.23 00:26
大陆首映的第一天,我去看了《周处除三害》。
情节尚好,片子里对人物的细节处理倒是让我颇为惊艳。
譬如张贵卿开篇便周旋于奶奶、陈桂林和陈灰之间,她的身份却一直隐而不发,直到陈桂林去朝她打探香港仔下落才在言谈中得以揭露,静水流深,比之大部分商业片中迫不及待灌观众一嘴信息的做法高出许多。
譬如大家都说得倦了的林禄和,他寄给母亲的最后一封信里已有新心灵社的宣讲册,他空棺材里只有一张母子合影和一截断发,他真的就“舍了前尘”再也没有取回母亲的回信。
但看了几篇影评和公众号,讲到陈小美和香港仔的关系,似乎都简单地归类为一个等待英雄救美的玩物,甚至有人认为程小美对香港仔有着斯德哥尔摩式的信仰,和后面的林禄和一节形成对照。
我不这样认为。
我认为程小美和香港仔之间的关系,存在着一些更微妙和复杂的东西。
程小美对香港仔不是斯德哥尔摩式的信仰。
如果是信仰,不会在香港仔当众调情的时候条件反射性地反手挥开,不会在对方解开浴巾后偏过头做聊胜于无的反抗,不会在镜中看到枪时不发一言,不会在浴帘被扯开时立刻回身躲避,不会在陈桂林第二个选项还没说完的时候就毫不犹豫地选择“离开”。
信仰是林禄和的故事里,心甘情愿奉上的身体、物质和依赖,即便尊者已经被陈桂林杀死,他的信众依然唱着歌不肯离去。
程小美绝不信仰香港仔,她被迫献出身体,却绝非心甘情愿。
她倒是有一些习得性无助,就像她的母亲当年被香港仔解救后便甘心替他顶罪,而程小美毫不犹豫地坐上了陈桂林的车,问他接下来去哪里。
这本该是一次重蹈覆辙,只是这一次陈桂林把方向盘给了她,于是他们之间真的生出一点真情来。
程小美对香港仔也不是单纯的恨。
在被解救的第二天,她和陈桂林坐在海边,他问她还有没有什么亲人,她说香港仔就是她唯一的亲人了。
这句话很微妙,如果她恨他入骨,她大可以说“没有了”,为什么还承认他是她的亲人?
发廊宵夜的那场戏里,仅仅因为手下不长眼跟着笑了两声,香港仔便朝他头上砸了七个酒瓶,还不满足再要拿起烟灰缸的时候,程小美出现按住了他的手。
类似的场景在第二天的理发戏中又重复了一次,她纤细的手指按在他气得发抖的手上,她按着他,就真的按得住。
陈桂林从发廊离开之后,香港仔隔着浴帘质问小美那个人是谁?
你认识吗?
他来找你干什么?
带着几乎是委屈的神色(袁富华演技真是好)。
当他大喇喇地吐槽“百香果要怎么杀人啊”的时候,他们曾经相视而笑,笑容里只是温情。
香港仔是贪嗔痴中的嗔,是蛇,是愤怒。
夜宵戏和修面戏中他已是盛怒之极,压迫感极重,如果程小美只是一个玩物,那个烟灰缸、那把剃刀,就该落在她的脸上。
但是没有。
在那些我厌恶的毫无必要的裸露戏中,程小美的身上看不出任何伤疤或淤青。
香港仔打过她一耳光,在她拒绝低头的时候。
后来我想,这一耳光就是他们之间关系的注解。
这一耳光没有那么重,不是那种雷霆万钧、一巴掌下去头就被打得偏向一边,半张脸肿起来,甚至脱落牙齿、吐出血来的耳光。
这一耳光也没有那么轻,它是货真价实的一耳光,不是那种玩笑式的拍打。
这一耳光介于真正的惩罚和戏谑之间,是一个威胁——“我并不想伤害你,但你最好知道我可以。
”于是程小美低下了头。
性即是权力。
在程小美和香港仔的两段场景中,这一点不可能被表现得更明显了。
因为归根究底,毫无疑问,这是一段权力压迫的关系。
我没有兴趣分析上位者对他的猎物究竟有怎样复杂的感情,因为任何分析听起来都像是脱罪,而任何感情都不足以令他脱罪。
但在这一段关系里,猎物也有曾露出牙齿,撕咬着最后一点微末的领地。
所以我无法忍受有人说程小美信仰着香港仔,或是有了斯德哥尔摩式的爱情。
因为她最后的领地只是感情。
或许在他解救她母亲时,她曾真的看到一点曙光;或许在十年如一日的取药中,她曾真的把他当做继父去关心,换来他对待她那为数不多的区别。
她抓住了这一点区别,这一点区别让她维持了做一个“人”。
但她从未沦陷,从未放弃,从未在这一点区别里献出她的“爱”。
在这样的处境中,爱并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不妨碍香港仔该怎样使用她就怎样使用她。
但这是她最后能控制的一点东西。
因为这一点东西,她不是一个玩物,也不是一个斯德哥尔摩的信徒;因为这一点东西,她没有去死,她活了下来,成为一个新造的人。
我真厌恶那些毫无必要的、只为了给某些观众发放所谓福利的戏码啊。
因为他们之间原本充满张力,但不是性张力。
早期,弗洛伊德在《性学三论》中将施虐-受虐解读为一种性现象,认为在虐恋关系中,施虐和受虐角色可以互相转换,受虐狂是施虐狂的一种延续。
到后期,他将施虐-受虐现象从肉体扩大到精神分析层面。
弗洛姆则在弗洛伊德的基础上进一步指出,受虐冲动源自个人的微不足道感和无能为力感,于是通过消除自我,融入并臣服于一个更大的权威,或权威象征物。
在《周处除三害》中,「尊者」则是这个权威的化身。
他通过三步将自己打造成绝对权威者:第一步,制造“死亡恐惧”。
他通过下毒的方式,让初次到访灵修院的游客吐黑水,制造濒死的假象,将游客置于死亡恐惧中。
当人们面对死亡恐惧时,求生本能会将ta导向一个要么好要么坏的境地,相信某个权威者或听从命运,人们往往选择前者。
第二步,创造“救死神话”。
他采用先下毒后解毒的方式,创造“救死神话”。
让「尊者」的形象等同于神医、上帝或某种神秘力量。
面对起死回生的神话,没人需要科学,消灭理性是精神控制的关键一步,尊者依此将一个个茫然的信徒收于麾下。
第三步,强化“精神控制”。
一方面,他规劝信徒们抛弃一切身外之物(钱)来化解命运的难测,让他们相信,一个人(物质上)越接近“空”和“无”,就越能得到神秘力量的馈赠。
他将精神境界的要求套用在物质层面上,以此敛财。
当一个人一无所有时,无条件信任眼前的权威者成了唯一选项。
另一方面,在这首洗脑神曲《新造的人》——“我们平凡的灵魂,紧紧跟随不需多想,一起飞翔新造的人”的涤荡下,洁白如天堂的灵修院,制造出了欣欣向荣的假象。
伴随集体信念感的产生,信徒们凝聚成一个有机整体,尊者则成为他们的绝对服从对象。
这三步,让信徒掉入尊者设定的精神控制框架里,形成施虐-受虐的闭环。
尊者通过统治他人享受被臣服的快感。
信徒通过臣服于权威者,倚仗权威集团带来的安全感确认自我存在。
尊者根植于他所统治的对象,信徒倚仗权威集团而活,两者形成相互需要、相互成就的共生关系。
施虐-受虐的共生关系一旦形成,打破是很难的,往往需要外部环境的骤变。
在历史上表现为反法西斯战争,本片则聚焦在最后的屠杀时刻。
陈桂林从灵修的虚幻泡沫中醒来,作为唯一的异见者,很快意识到劝说不足以让这些“信徒”清醒,只有打破整个关系结构才能制止,于是展开了“屠杀”。
弗洛姆在《逃避自由》中以超越性的眼光,从施虐-受虐角度分析希特勒和他的纳粹信徒。
他指出施虐冲动的目的在于拥有和控制另一个人的无限权力,受虐冲动的目的在于把自己完全消解在一个强大权力中,借此分享它的力量与荣耀。
现代人看似逃离了旧制度的束缚,迎来新时代的自由,成为独立的个体,但他同时又变得孤立、无能为力,成为自己之外的目的的工具,与自我及他人疏离。
这种状态产生的微不足道感,使他欣然臣服于新型的奴役——从过去的权威者、机构、组织等外部束缚,转变为不易察觉的心理强制、道德观念、机械趋同等内部束缚。
灵修院的关系模式,几乎充斥在周遭环境中,婚姻、职场、校园...且往往以隐性的形式存在。
弗洛姆指出只有沿着“积极自由”的道路前进,才能摆脱新型奴役。
而“积极自由”在于全面完整的人格的自发活动,自发地在爱与劳动中与世界相连——爱是在保存个人自我的基础上,与他人融为一体;劳动不是强迫活动,而是在创造活动中与自然融为一体。
陈桂林带着“除三害”的执念走进灵修院,最后释然离开。
也许他在某一刻看到了那个有着自发欲望的自我。
看了《周处除三害》,一整个大惊喜!
2024年开年银幕第一猛片!
好疯癫!
好变态!
好刺激!
好喜欢啊啊啊!!!
全片最大亮点堪称饰演疯批恶人陈桂林的阮经天,小天还凭借这个角色强势入围金马最佳男主,虽然最终惜败给吴慷仁,但在我心目中,金马欠阮经天一个影帝!
从《艋胛》到今时今日的《周处除三害》,让人看到一个男演员40+的成熟蜕变,演技越发老辣,层次分明,入木三分,又全无内地一些同龄男演员惯带的油腻和爹味,依旧保有纯粹的少年感,实属可贵!
接下来想说说片中阮经天的神级表演(温馨提示:有剧透哦第一个关键词是“狠”。
开篇一场黑帮老大的葬礼戏,寥寥几笔就把陈桂林的狠戾、癫狂诠释得淋漓尽致。
葬礼上,黑帮小弟大话“桂林仔”只身一人手榴弹炸场的江湖传奇,万万没想到坐在身旁狂炫盒饭的寸头男竟然就是桂林仔本仔,他一边说着别叫我桂林仔、我叫陈桂林,一边秒切换杀手模式,从葬礼人群中穿过,拔枪直取大佬首级,干净,利落,不带一丝犹豫,在乌泱泱的黑帮兄弟中脱颖而出,妥妥的狠角色。
相信经此一役,江湖又将多了一则“桂林仔”的传奇故事。
这种“狠”还表现在动作戏上,李李仁饰演的警察陈灰在追捕陈桂林途中两方几番互搏,陈桂林出手那叫一个凶残,没有任何耍帅的招式,全是隔着屏幕都觉得疼的狠手,招招致命,尤其是香炉怼眼珠子那段,看到窒息……宛若野兽般你死我活的肉搏,真的好久没在影院里看到这么刺激带劲的动作戏了!
第二个关键词是“疯”。
阮经天饰演的陈桂林够疯够癫,遇事不公,直接发疯,演绎了一出恶魔屠魔的爽文大戏!
唯一的亲人奶奶去世,自己又被告知已经是肺癌晚期无药可医,陈桂林冒出一个大胆而癫狂的想法,就是“除三害”——把恶贯满盈的通缉犯榜一大哥林禄和、榜二香港仔干掉,然后排行老三的自己再去自首……有那么一刻我都忍不住想为他的创意、脑洞、善良点赞!
陈桂林疯起来,让观众看得十分过瘾,主要原因就是他从不纠结、绝不内耗,想到就去做,执行力满分。
屠魔路上遇到的对手,一个比一个有故事,榜二香港仔,本以为只是个杀人犯,没想到还是个嫉妒心强、好色残暴、阴晴不定的变态大叔,让老婆替自己顶罪贩毒,然后霸占继女,一个细节是妈妈进监狱的时候女儿还未成年!
看到陈桂林手刃这样的人渣,救出可怜的少女小美,真的是大快人心!
而陈桂林与榜一大哥林禄和的对决更是疯狂至极!
当年的杀人魔摇身一变成了无所不能的尊者,表面一副看破世俗无欲无求的佛系姿态,实则骗人钱财专吃人血馒头,自己背地偷么过着骄奢淫逸的欲望生活……灵修堂内一幕幕骇人之举,令人惊掉下巴,转念又唏嘘不已,而陈桂林以暴制暴的反邪教审判,堪称神级演绎,尺度之大,近些年来银幕鲜见。
第三个关键词则是“真”。
这也是陈桂林这个角色坏到让人心疼的地方,片中有三处格外令人动容。
一个是陈桂林奶奶去世,他躲在医院的走廊无声哭泣,晶莹的泪珠滴滴滚落,宛若一个无助的孩子,楚楚惹人怜……还有一幕是在灵修堂,林禄和一度给陈桂林洗脑成功,让他相信斩断过去,洗除罪念,就可以重生,做一个自己真正想成为的人,于是在受戒之后,阮经天赋予陈桂林一种孩童般的纯真与清澈之感,眉眼之间、一颦一笑里都透着天真与无邪,宛若新生,让人隔着大银幕都能感受到他发自内心的轻松与快乐,可惜的是,这个世界并没有给他这样的机会,希望的背后是巨大的阴谋……第三处则是片尾自首入狱的陈桂林被告知并没有得癌症,生性暴烈的他没有因被骗而暴走,反而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眼神中满是包容、理解,和对自己人生的放下。
恐怕只在“三害”皆除之后,陈桂林才能接受自己对这个世界的所作所为,自己的恶与内心深处的善才不再撕扯,如释重负,离开这个世界……极具层次感和爆发力的表演,让人看到了阮经天演技的天花板,不禁为之惊叹,《周处除三害》绝对值得一个影帝!
相信以后提起阮经天,大家也都会记得陈桂林。
[写在前面]我是看的点映,回来写的这篇文章,本来看的已经是删减版,不想,这片儿如今还要拿回去再删一遍。
真的是官家删完群众删,还让不让人看电影了?
所以以下评论是基于第一个删减版本所写。
想想挺悲哀的,我们连二流观众都快做不得了。
01放在黄精甫的作品序列里,《周处除三害》算不上大尺度。
但放在国产院线片的范畴,可以说,它几乎触到了尺度的上限。
其生猛之处,不仅在于视觉上的暴力,也不仅在于接连发生的肉体损伤,以及对痛感的反复强调,更在于全片所喷发的负能量——那种不留余地的恶与斩尽杀绝的“非义之义”之间的对峙,几乎贯穿首尾,呈现为黑与灰的缠斗。
影片拍摄于台湾,借壳于经典,又取材于真实人物(“冷面杀手”刘焕荣),最终混搭起一个半架空的寓言世界。
在这个世界上,黄精甫想要探讨点真东西,关于善恶,关于意义,也关于自我成全。
影片中的陈桂林一角取材于真实人物,台湾十大枪击要犯之一,绰号“冷面杀手”的刘焕荣。
02《周处》之前,黄精甫已经有快十年没拍长片了。
上部作品,还要追溯到2014年的《恶战》。
这期间,他也只参与了一个拼盘电影和一部电视剧,都很糟糕,几乎就要泯然于众人。
这次回归,能明显感到,他铆足了劲,也做足了功课。
这个曾经风光无两的明日之星,在经历了众星捧月,又突然黯淡后,似乎终于焕发了能被大众市场所捕捉的光芒。
他从前作品的缺陷,在于剧作单薄和视觉过剩。
通俗讲,就是只会耍酷,不会叙事。
且他的镜头之“美”,往往流于表面,没有附着更深的意义,于是愈发凸显了空洞。
《江湖》《阿嫂》《恶战》,都有类似毛病。
到了《周处》中,黄精甫在有意识平衡两者。
毫无疑问,这是他所有电影里,剧作最讲究的一部。
虽然起承转合仍显生硬,人物塑造上,也有“一将功成万骨枯”之嫌,但至少,影片借用了一个松散的公路片结构,去组装黑帮片的情节,起到了缝合和遮丑的作用。
动作设计方面,黄精甫也收敛了许多。
全片一共也就四场大的动作戏,前三场是港片的拿手活儿,追求极致空间内的闪转腾挪与疼痛的直观传递,而最后一场“屠杀”,则一反常态,几乎是用一种冷静到近乎轻佻的态度,呈现大面积的死亡,于是那死亡突然就失去了重量,成了一连串该死的数字。
片中的动作戏虽来自台湾武指团队,但还是能明显看到经典港片的影子。
也正是这场杀戮戏,给影片定了调——它没打算讨好,也不预备原谅。
03应该说,拍独立电影起家的黄精甫,最具作者性的地方,就是他的冒犯性。
这在他转型地上,进入电影工业后,已收敛了许多。
而在此前的作品里,表现更为突出。
比如乱伦情结,在他早期短片《我爱水龙头》《青梅竹马》中,都有涉及,前者是父亲对女儿的虐待,后者是兄妹之间的畸恋。
在黄精甫的镜头下,家庭不是温情脉脉的所在,而是残忍的温床,是披着笑脸的杀戮。
而这种情结在《周处》里也有显露,只是已“退化”成了继父对继女的禁室培欲。
再比如对于残忍不加遮掩地呈现,那是《江湖》里,懦弱的黑帮分子(陈冠希饰演)被逼和狗交配,也是《复仇者之死》中,杀手剖开孕妇的肚子,把婴儿丢进海里,泡成青紫色的坏肉。
显然,在《周处》中,视觉暴力也有所削弱。
可以说,《周处》是一部全面降低了外在冒犯性的作品,包括画面和情节,这也确保了它得以逃过监视的眼睛。
但骨子里,它的冒犯性仍然坚固,就在于,它呈现了一群不值得被拯救的人,并且毫不犹豫地杀了他们。
黄精甫的几部电影都有类似救风尘的情节,这一部也不例外。
片中王净饰演的小美,就是个等待被主角拯救的被动角色。
04影片主人公陈桂林(阮经天饰演),是个极端人格。
正如黄精甫的大部分影片,主角都很极端。
而极端之人,往往又很天真。
或可说,正是因为对世界存有天真的想象,才诱发了极端。
《江湖》里的左手哥(张学友饰演),看似性格乖戾、喜怒无常,实际只是个安全感匮乏,需要不断用拳头和权势来掩盖内心脆弱的巨婴;《复仇者之死》里的陈杰(麦浚龙饰演),一心复仇,至死方休,他有着常人无法理解的执着,但拨开他的外壳,却可见一颗坚硬的情种。
陈桂林同样如此。
他的出发点也很天真,甚至有些中二。
当得知自己身患“绝症”,又看到自己只排在通缉榜第三位时,他燃起一个念头,要在临死前干票儿大的,好让所有人记住自己。
这是个幼稚的决定,可他却格外当真。
不料在追杀前两大恶人的路上,心思有了转变。
主角陈桂林面临“死亡”,突然萌发了生存焦虑,开始思考起人生价值的大问题,这也促使他开始行动。
05细究这种转变,有不少值得玩味的空间。
首先它在彰显一种道德激情。
即,在真正的恶面前,一个恶人也会被激发出善念。
仿佛善恶也遵循某种守恒定律,暗中此消彼长。
不难发现,片中的三大恶人,尊者(陈以文饰演)、香港仔(袁富华饰演)、陈桂林,就分别喻示着佛教的贪嗔痴,对应符号,即鸽子、蛇和猪,这也是佛教三毒的象征物。
而这些图像,也分别以纹身或物件(手表)的方式,标记在了三恶人身上。
从这个角度看,影片实际讲的是三毒的内部较量和瓦解,是痴对于贪和嗔的追杀,而陈桂林之所以这么做,也是因为痴,因为愚昧。
此中愚昧,又细分为两面,一是不辨善恶,二是不明意义。
前者在陈桂林目睹香港仔对继女小美(王净饰演)的恶行后,已然开始清晰,此时陈桂林杀香港仔的动机,已经部分发生了转移,由原先的“求名”,向“取义”转化。
直到在邪教大会上,已知善恶并期待救赎的陈桂林,一度被洗脑,后目睹真相,他也终于见识到了真正的恶。
那不是取人性命,而是摄人灵魂,是把一个个活生生的人,掏空了思想,填进统一的意志,从此说一样的话,唱同一首歌,尊同一个神。
这种恶,极大区别于黑帮的好勇斗狠,它是无形的,是蒙着温柔的薄纱的,是令人目眩的,是用营造危险来供应安全的。
所以它不易识别,善于蔓延。
于是最终挣脱了洗脑的陈桂林,如“重生”一般,跳出棺材,冲进礼堂,把枪对准了尊者。
陈以文饰演的尊者以及由他主导的邪教,也对于台湾的在地宗教现状有所影射,看得人毛骨悚然。
而影片最为讽刺的一幕,随之上演。
只见尊者倒下,不多时,歌声又重新响起来。
那首歌叫《新造的人》,歌中反复吟唱着“我们平凡的灵魂,紧紧跟随无需多想”。
直到那一刻,其实才证明了邪教洗脑的全面成功。
那便是尊者已经不在了,洗脑者已然缺位,但自我洗脑却仍在进行,片刻不止。
06这也是全片最狠的一笔,而接下来的屠杀,也就顺理成章。
此时,黄精甫的态度也已然明了,他实际在说,愚昧是最大的恶。
使人愚钝者,自是罪大恶极,但自愚者,也并不无辜,甚至于活该如此。
从这个角度讲,最后的屠杀,就是献给所有自愚者的审判,是“让他们怨恨去,我一个也不宽恕”。
也正于此处,影片悄悄展开了另一面。
它最终呈现的是一个人的自我觉醒,是陈桂林破除“痴”的过程,这个过程,不仅包括明辨是非,识破洗脑术,更在于,他重新辨认出了意义。
这其中实际隐含着工具理性向价值理性的回归,是从追求“多”到追求“好”的转变,背后是从追求更大的名声,到追求一种道德的生活。
所以《周处》作为“善恶三部曲”的第二部,延续了第一部《复仇者之死》对于宗教及善恶问题的质询。
黄精甫很早前就计划拍摄善恶三部曲,第一部是2010年的《复仇者之死》,第二部正是这部《周处除三害》,两者已相隔14年。
《复仇》问的是,出于正义的极端复仇行为,真的道德吗?
而《周处》则重申了,人的觉醒以及自我裁决的重要。
07《周处除三害》不是杰作,但可以肯定,它是部个性张扬的作品。
如果带入元电影视角,将陈桂林躲在隔壁酒店,透过窗子偷窥香港仔侵犯小美的一幕,视为对电影窥淫机制的某种复现,以及,把最后礼堂上的邪教场面,看作电影催眠功能的指涉,会发现,导演实际早已把观众带入到文本中,成为讥诮或警醒的对象。
这无疑又是另一重冒犯。
于影片外,《周处》因其特殊身份,还制造了额外的意义。
它是一部由香港导演带领台湾动作团队拍摄的港片风格的台湾片。
这不仅帮台湾电影革新了黑帮、犯罪类型片的制作,也帮台湾本土的武指团队证明了,他们也可以驾驭高标准的动作戏。
此外,近年来,台港合拍片也成为一种新现象,预示着,面临越发逼仄的本土市场,香港的年轻导演们正在努力寻求新的创作空间。
最后,对于黄精甫而言,这自然也是一次体面的回归。
时隔十年,这个几乎失去机会的香港导演,在台湾赢得了重生,如今,这部新作也已登陆大陆院线,实现了三地巡游。
“我不是怕死,而是怕死了都没人记得。
”这句出自陈桂林之口的话,也像是黄精甫说给自己听的。
导演再把镜头对准被害女孩的裸体试试呢?下次对准自己的肛门哈
很烦这种要拍坏人又要拍的坏人有良知的感觉。开篇那么疯批的一个罪犯,怎么不直接把👮也毙了。导演把所有能想到的俗套模版都拍进去了,救风尘这种戏码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了。缝了一大堆影史经典也还是不好看。但真正让我给他打差评的理由还是剧本逻辑有一些侮辱人的智商
想打七分的,陈桂林知道牛头身份后不带枪不合理;身体素质过于强大,踹棺材破土而出不合理;警察因抓捕陈桂林眼睛负伤四年后竟然和他惺惺相惜不合理。
4.5 视听形式、动作虐杀场面、群戏、社会表达,每一项都极为夺目。阮经天塑造了华语影史都能排上号的魅力连环杀人犯,极端疯狂却又无限纯真,不疯魔不成活。当模糊掉角色的善与恶/罪与罚,杀到血肉横飞之后,仍会让人为他必然到来的结局唏嘘感动,哭到不行。本片是公路类型下血腥猎奇的“台湾奥德赛”,亦是通向内心净化的自我救赎。对精神控制、宗教信仰、死刑正当性等议题的探讨,全都由“贪嗔痴”的“我执”统摄起来,看似零散、实则统一。预订年度华语片TOP3。
礼堂那场戏难道不是普通人的梦想?天下那么多你无能为力的不公与邪恶,还有愚蠢的人,此刻你可以随意的处置。
灵修中心大开杀戒那场戏开年最佳,有刮骨疗毒功效,痛快!以及,这种尺度居然能上内地院线,牛哇。
麻了,看完甚至找不到任何一个能让我打两星慰问奖的理由,到底谁在吹啊。。行为逻辑为0,节奏稀烂
如果仅拍邪教那部分的话,可以给四星或四星半,真的太恐怖了。但香港仔那部分又太老套,这都什么时代了,还搞这种英雄救美,以身相许的情节,而且王净好好选角色吧,别总演被人拯救的角色,鬼家人里面的角色明明已经往前走一大步了,怎么这部里又退了呢…
但在年轻女性塑造上的一败涂地还是应该指出,并且以此来鞭策男性导演和编剧。
台湾警察全场打酱油,黑社会、毒贩、谋杀、抢劫、邪教,这些警察是不能干预,也不能抓捕,只有在袭击黑社会、毒贩、邪教教主的时候,警察会以维护社会的名义,来抓捕嫌犯。其实,所谓周处除三害的前提是,三害是如何产生的,警察为何不去除恶,而要等周处来清理,当周处清理三害后,警察才姗姗来迟,将周处清理掉。换句话说,警察是用来清理周处的,所以才会有三害不断涌现。那么,问题就来了,如果说周处除三害,是为了替天行道,那么黑社会、毒贩、邪教教主和警察又是什么关系呢?难不成,就是他们组成了索多玛,而义人则是需要清除的对象?或许,台湾已经成了索多玛,周处只有死路一条。三害和警察才是台湾的本质。
他们好疯批,可是我好喜欢。
李李仁这回那么帅,可惜后面没给他戏。最后灵修道场的枪击案,绝对压得住场子,竟然在华语片里看到这么邪典气质的场景,打分必须往上提一提。虽然导演和摄影只是行活的水平,但这个剧本写得好,猪、蛇和鸽子象征的贪嗔痴概念在人设和故事上都执行的简洁明了,框架扎实。平时看类型片就是看故事,看工业化的视觉效果或动作设计,这片子在这些方面都很优秀,跟那些偶尔出圈的韩国动作片的水准差不多,搁在大陆电影院里,就是非常罕见的存在了,开年竟然有这种暴力爽片。其实这种剧本更适合风格化的导演,希望朴赞郁那样的导演能买去翻拍个韩国版。
动作戏干净利落,灵修班那场群戏难得地拍出了命运感,总让人想起《双瞳》里那一场道观里的杀戮。感觉导演拍这个故事的目的就是为了拍那一场戏,其他的都是为了铺垫而已。当然明白为什么大家在院线看到这部电影这么激动,但是这种激动让人感觉真是悲凉。它怎么样?挺好,但它太简单了,动机的设计简单,叙事的目的简单,角色设计也简单,一切都像是为了展现一场酣畅淋漓的杀戮而必须营造出的一系列进展而已。这是属于大人的电影,算是意外闯入,希望我们不只能吃到宝宝餐,也能吃到些需要咀嚼的东西。能吃到正常食物的时候多了,大家也就会讨论食物本身,而不只是因为摆盘或者类似的食物以外的原因而赞叹或慨叹。
完全就是为了教堂那叠醋包了这盘饺子
想塑造一个现代厄洛斯忒拉特式人物,但是底子还是陈旧的个人英雄主义和幼稚无脑的神话叙事,还贯穿着一种油腻低智的冷幽默,最后的反转也是荒谬且毫无必要。好像一个满嘴黄腔还觉得自己可了不起的腩。而且整个团队都让人感到绝望,从剧作到摄影到剪辑到美术到动作指导都很业余,甚至被吹的演技也让人尴尬到脚趾抠地,当然演技的尴尬也跟剧情的悬浮是脱不开干系的。这样的片子还能有这么高的分,这么多的提名,甚至动作指导还获了奖,太荒谬了。
为大家答疑解惑:百香果不能送进监狱是因为水果必须切开或剥壳检查,百香果和椰子因为里面是液态不能剥开检查所以不能送。这是台中监狱真实规定。 // 正经评价:果然只要有个排名,无论是什么野榜都有人力争上游(笑。借世说新语的壳挺有创意,但落实到具体情节处理得一般,如同为了这碟醋包了这盘饺子。救风尘苍白老套,邪教猎奇爽文,这是拍邪教很容易达到的效果,最后的自首生硬拖沓。以为是黑色幽默但也没有,几个本可以挖掘的配角,陈灰,小美,贵卿,呈现出的效果是一个比一个功能性,何苦来拍这么长。
看到陈桂林灵修堂吐黑水那刻还以为是广电把blood的色相给调了,还震惊三秒广电现在的处理手段竟也如此后现代
不知怎么,陈桂林笑着一个个把不知悔改的诈骗邪教徒崩了的时候,让我联想到了那些网络暴民,最可恨的不是始作俑者,而是那些不分青红皂白的传播者。太爽了,解恨。
春节档那几部票房几十亿入账的导演、编剧,不知道他们看完《周处除三害》会不会感到脸红。 电影为什么是第七艺术,因为它有反思、有讽刺,能给观众带来震撼,但我只在《周处除三害》上看到了这些。
瞎了我的狗眼,简中世界真的一句话都不能信!烂到我要飙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