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图:《东北虎》海报对于院线电影观众来说,耿军是不折不扣的新导演,当下正在公映的电影《东北虎》,是这位70后导演的首部院线电影。
然而对于了解中国独立电影艺术电影发展脉络的影迷来说,耿军则应该是一个无比熟悉的名字,他从事电影创作,已经有接近二十年的时间,而其于2013年拍摄的电影短片《锤子镰刀都休息》,则拿到过第51届台湾金马奖的最佳创作短片奖。
从独立电影到院线电影,《东北虎》堪称耿军导演影像创作生涯中的里程碑式作品,尽管其在淘票票、猫眼等大众电影网站上遭遇诸多恶评,但这种真正面向大众的“破圈”式传播,对于耿军来说仍然意义非凡。
作为关注、观看和评论耿军电影超过十年的人士,笔者谨以此文,祝贺耿军导演首部院线电影的问世,也希望下列文字,能为新世纪以来的一批独立电影导演在最近十年里的发展成长路径,提供些许印记和参考。
——许金晶本文系耿军新片《东北虎》影评,作者许金晶,影评人、书评人。
《东北虎》:东北文艺视角下的个体、城市与影像文 | 许金晶图 | 《东北虎》剧照、海报
01耿军的生命史、鹤岗的城市史与影像的转化史回顾耿军导演的影像创作史,除了《烧烤》这一部故事片是在他的现栖居地——北京拍摄的之外,其余作品都跟其度过8岁到20岁青少年生涯的城市——东北黑龙江省鹤岗市有着密切的联系。
正如阎连科与河南耙耧山脉、莫言与山东高密东北乡、迟子建与东北漠河北极村等的关系一般,理解耿军在鹤岗的生命历程、社会关系网络与精神成长经历,是读懂耿军的影像作品体系的必备关键。
在这部《东北虎》当中,耿军一直以来所依靠的徐刚、张志勇、小二等其在鹤岗的亲友组成的非职业演员团队,跟章宇、马丽等知名职业演员进行默契配合,而在其演绎的影像故事当中,我们也不难看出耿军在鹤岗有精神疾患经历的诗人、艺术家朋友张稀稀,以及近年来让鹤岗在全国知名的超低房价带来的房地产业萧条等真实人和事的影子。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东北虎》不只是耿军以家乡鹤岗为关键词的个人生命史的集大成式写照,也同样是鹤岗这座城市新世纪以来的城市发展生态、社会文化氛围与个体生存状态等最具鲜活性与生动性的影像史料文本。
影片开头徐老师驾驶的印有“龙工”标牌的推土机,将鹤岗依靠煤炭等重化工业起家的资源性城市的特点清晰道出;而在徐老师和马经理派出所门前谈判的那出戏里,镜头看似随意的一个切换,就落在旁边公告栏的地产广告上,“78平米 6.3万元”的字样,正是前几年鹤岗超低房价的爆炸性新闻的素材来源,而这样看似随意、实则用心的镜头定格,也构成了作为建筑商的马经理欠债累累、而要债不顺的核心叙事的社会背景。
这种在影像创作当中,以个人史关照城市史的书写路径,是关于本片的众多影评里关注不多、却值得大书特书的重要元素。
而在个人生命史的影像转化方面,耿军导演采用的是巧妙的互文手法。
徐刚饰演的诗人,其人物原型来自耿军的好友张稀稀;而章宇饰演的徐老师,又多少借用了徐刚在现实生活中学校体育老师的身份;饰演马经理的张志勇,本身则在当地残联工作之外,拥有在多地从事音响管理、做小生意的丰富经历。
一方面是非职业演员的本色出演,另一方面是职业演员与非职业演员之间的互文式饰演,耿军导演这种亦文学(虚构)、亦史学(现实主义)的影像建构路径,让人印象深刻。
正是因为其影像作品中深深的个人生命印记与鹤岗城市印记,包括《东北虎》在内的耿军导演的电影作品,也可以在一个更大的范畴内,视为东北电影乃至东北文艺的一个重要的有机组成部分。
就东北文艺的视域范围来说,《东北虎》跟近年来受到广泛关注的双雪涛、班宇等东北作家的文学作品,伊险峰等作者的《张医生与王医生》、迈克尔·麦尔的《东北游记》等非虚构纪实作品,王兵导演的纪录片《铁西区》、张猛导演的《钢的琴》等电影作品,以及以二手玫瑰为代表的流行音乐作品等,可以放在以东北为核心关键词的作品体系下来考察。
我们甚至可以在这一作品体系中加入赵本山与“二人转”。
而这类当代东北文艺的共同特点是:叙写东北经济衰退以及由经济衰退而带来的社会生态衰败与社会秩序失序的大背景;讲述东北社会文化生活生态中浓厚的市井与江湖气息;刻画东北人以戏谑、反讽与幽默应对衰退环境与个人苦难的市民文化。
而从另一个范畴来说,耿军导演的电影,也可以跟对他影响最大的芬兰导演考里斯马基等的电影作品放在一起,纳入“寒带电影”的范畴进行考量。
就《东北虎》而言,其对于无声画面构图与调度的极度讲究(强调表情与动作的作用)、对于包括虎、狗、羊等动物在内的“万物有灵”式的书写与深度参与叙事以及黑色幽默气息的台词带来的超越意象和荒诞式表演呈现的日常生活哲学,都跟这种极寒天气带来的生活习惯、生命气质与文化特点密不可分。
下面,笔者就从表情与动作、台词与表演、符号与道具这三个方面,谈一谈耿军导演的这部《东北虎》,在东北文艺与寒带电影的共性之外,其个人独创性的作者风格与作品气质。
02表情与动作:无言中的对比、对仗与互文正如有评论所指出的那样:就台词而言,东北题材的《东北虎》跟上海题材的《爱情神话》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后者以“话唠”式的台词表达著称,而前者的台词,则极为写意而提炼,甚至一字一吐,呈现出完全不同的美学效应。
由于这种台词上的极度精炼,《东北虎》在以表情和动作为主要元素构成的无声画面表达上,有许多可圈可点之处。
比如影片一开头,徐老师驾驶的推土机被追尾,下来一看,默不作声,徐老师和后面的司机以握拳和拱手相对。
这样充满对比与对仗感的手势,既以一种写意的方式,刻画出东北城市生活中的“江湖”式仪式感,也将这样一次生活中的微小冲突,以文明和妥协的方式予以解决的剧情交代无余,而这样一种应对矛盾与冲突的“文明”感与无力感,正是跟影片以“东北虎”为核心元素、隐喻野性丧失的主题形成对应。
这种对仗化的手势,在影片中多次反复出现——徐老师让校长留下有精神疾患的诗人未果,二人以射击式手势与握拳相对;随后徐老师与诗人欢聚,二人以互掐腮帮子相对。
射击与掐腮帮子,都是带有暴力倾向或暴力隐喻的动作,也容易让人联想起东北曾经比较普遍的黑社会现象,而如今,这些带有暴力指向的动作,仅仅转化为文明人之间的玩笑与游戏——社会的秩序化与野性的规训化,正是一枚硬币的两面,耿军复杂的心绪表达,在这些看似简单、实则用心的手势动作里,清晰传递。
而在影片叙事的核心主题——出轨的故事当中,我们也能体验到这种细致而精彩的对比式表达。
妻子发现徐老师出轨之后,影片设计了夫妻二人夜晚睡觉的定格画面:徐老师斜眼看着妻子,而妻子表面上熟睡,嘴巴里却咪咪不清——丈夫的心有别意与妻子的心生疑窦带来的婚姻的危机感昭然若揭。
在妻子寻觅小三是谁而不得之后,影片里,出现了又一次夫妻夜睡的定格画面:徐老师默不作声,看似熟睡,而妻子则深情地凝视丈夫。
而在这之后,夫妻俩的第三次画面同框,出现在出轨事件已经摆到台面上,妻子请小三小薇一起吃饭的场景中——面对小薇“徐老师好,师母好”的从容招呼,妻子露出带有嘲讽式的冷笑,而此时的徐老师,则继续表情呆滞、默不作声。
在这三个定格画面中,耿军均没有使用任何台词,却将这场婚姻危机之下夫妻俩各自的内心状态与性格特点,展现得淋漓尽致。
03台词与表演:黑色幽默中的超越意象与日常生活哲学在精心建构的对比、对仗与互文式的表情与动作之外,影片为数不算多的台词,也同样呈现出对比式的精心设计感。
影片开头徐老师与小薇的偷情场景中,徐老师黯淡地说:“我人老色衰,经济衰败,就剩一个看似稳定的家庭了”——表达出对妻子不忠的悔意。
而年轻的小薇的应对,则是猛碰一下徐老师的头,满不在乎地说:“伤感,没意思。
”有意思的是,到了片末,徐老师、妻子和小薇相见时,应对极度尴尬和紧张的场面,小薇喝下了一大杯白酒,再次当着妻子的面,对徐老师说:“伤感没意思。
”如果说第一次“伤感,没意思”,传递的是小薇年轻气盛,对跟已婚男人偷情无所畏惧,希望及时行乐的状态的话,那么第二次的“伤感没意思”,则是小薇看到事情败露、跟徐老师已经没有可能继续联系之后,对徐老师和自己的一种情感安慰。
前者的未经世事与后者的初经沧桑之间,形成了一种首尾对应与互文式映照,也直接跟“东北虎”指向的人的规训化与野性丧失这一主题形成呼应。
除此之外,影片一开头,徐老师跟肇事司机之间的和解,以吃瓜子、猜瓜子是单数还是双数而告终。
当徐老师一边磕瓜子一边数,数到第四个瓜子时,影片立马切换到“东北虎”的片名片头,正式开场,这里的“四个”,跟构成影片主线索的出轨故事涉及的四个生命(徐老师、妻子、小薇、妻子正怀着的孩子),同样形成对应。
耿军在接受媒体访谈时,强调自己每一句台词、每一个画面的精心设计感,绝非虚言。
在这种对比与互文之外,《东北虎》里的台词,延续着耿军作品一以贯之的荒诞与黑色幽默感。
这种荒诞与黑色幽默感,一方面直接源自东北城市的日常生活,而少有空洞和不着边际的宏大叙事,另一方面也用一种市井化、生活化的方式,传递出普通市民极具超越意象的生活观念。
马经理的亲戚们,看着马经理讨债时,有一句“上午九点到下午四点是经济业务繁忙期”的精彩台词。
这里的“经济”就不只是一种单单指向经济学与经济业务的学术名词,而是一种深深植根于东北日常生活语境里的通俗词汇,除了表达跟钱有关的业务的意蕴外,还包括跟赚钱有关的人情往来、社会交往与人际关系的丰富意蕴;而这种“繁忙期”到下午四点就截止,则也是因天气寒冷而较早下班的鲜明东北特色。
而徐老师跟诗人之间展开的对话,从“尊重文化的地方——必有光亮”到“你们文人是弱势群体”,也在看似不经意间,将耿军自己这类完全草根背景、依靠在“江湖”上摸爬滚打才取得一定位置的文化艺术工作者的冷暖辛酸,以自嘲的方式,轻轻传递。
到了影片末尾,马经理跟亲戚们因争抢钱财而受伤,挂了彩的马经理跟诗人和徐老师再次相遇,马经理说:“你现在状态比我好。
”诗人则回应道:“你我都是走出麻木,阶段不一样。
”如果看过耿军导演的纪录片《诗与病的旅程》,详细了解诗人在现实生活中的人物原型——从名校高材生到被边缘化的精神病人的张稀稀的遭遇,如果读过近年来的相关社会新闻,了解对房地产业不景气状态带来的资金断裂引发的种种惨痛的社会事件的话,就会明晰这句“走出麻木,阶段不一样”,是以多么无奈的自嘲、多么强大的内心,去应对自己生命中的种种苦难。
这样的黑色幽默,是广大东北市民生活哲学的真实写照,也是千百年来中国普通民众生活哲学的真实写照。
04符号与道具:万物有灵中的“生死疲劳”式书写《东北虎》里的这种超越意象,除了体现在对于市民生活本色而艺术化的加工上之外,也同样体现在对于包括动物在内的各种符号和道具的平视化与平等化书写上。
这种基于万物有灵式的平等化书写,让我想起莫言以动物喻人的精彩长篇小说《生死疲劳》。
在出轨的叙事主线索之外,《东北虎》的另一条叙事主线,是围绕徐老师的爱犬被杀展开的复仇与宽恕。
因妻子生产,陪伴多年的爱犬不得不转手售卖,然而在二手市场里,狗贩子们只是将狗作为食材来源论斤卖,这跟徐老师想帮爱犬找个好人家继续养的初衷完全背离。
徐老师为爱犬开出的五千元售价,与狗贩子们论斤卖、说狗最多只值五百元的工具理性,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在徐老师看来,爱犬是经济衰退背景下庸常家庭的重要成员,也同样是可以跟妻子、小薇相提并论的情感投射对象。
而无论是狗贩子,还是债务缠身的马经理,对这条狗,都不可能有这样“万物有灵”般的投射。
马经理在请讨债公司的人吃点好的时,导演给出了一大盘羊肉的定格画面,这样的定格,恰恰清晰道出了马经理的动物观,也暗自交代了狗在马经理那里,只能被杀、被取食、只剩狗皮的悲惨境遇。
换句话来说,构成影片剧情冲突的两条主线,都源自徐老师的两方面情感投射——对于小薇的情感投射,构成出轨的故事主线;对爱犬的情感投射,构成复仇的故事主线。
狗在这部影片里,甚至可以视为主要“角色”之一。
理解了导演对于狗的平视化重视,就更能理解这部影片里的动物元素表达。
影片开头推土机上的“龙工”招牌,指向鹤岗的一家主要工程设备厂商,然而“龙工”里的“龙”,跟片名“东北虎”里的“虎”,恰好又构成一组重要的互文元素。
如果说“龙工”牌的推土机,代表一种合法化、体制化的暴力行为的话,那么在动物园里被圈养、被观赏的东北虎,则代表一种与之相对的久在文明社会里浸淫之后的去野性、去暴力化状态。
影片当中,老人和孩子在动物园里一起观赏东北虎,孩子的一句“它就像个犯人”,正是以童真的口吻,传递出影片类似福柯名著《规训与惩罚》那样的深层次思考。
影片里反复强调:“东北虎已经十九岁了”。
“十九岁”是刚刚成年的年纪,而“十九岁”也恰恰暗示着本片面世时、耿军导演从事影像创作的十九周年纪念(2002年推出第一部短片《山楂》,本片于2021年在上海电影节首映)。
耿军导演在多年地下、半地下状态中的影像创作历程中的酸甜苦辣,我们每位观众在自己走向成年的社会化、体制化、常人化过程中的得到与失去、希望与彷徨,是否都在“东北虎十九岁”这一隽永表达之中,得到值得深切体味的传递?
2022年1月23日上午和下午作于竹林斋。
(本文于2022年1月29日在“群学书院”公号刊发,经版权方授权转载。
)
其实是7分的片子,目前评分太低了,给4星拉一手。
叙事弱化版的《钢的琴》,主题内核依然是“关于东北老工业地区衰落的种种伤逝”。
据说导演2012年就已经写完剧本了,但一直找不到投资。
十年间,银幕上关于东北文艺复兴的皑皑白雪和满目破败已屡见不鲜。
剪辑太过拖沓,节奏有点奇怪——有些地方可以剪却没剪,有些地方不该切反而切了。
全片如果整体剪掉20-30分钟或许会好很多。
镜头设计很有风格,对话段落全是以单人镜头或者视点(POV)镜头切入,双人对话有时不给关系镜头,多人对话的关系镜头也很少。
通过镜头不断模糊主观和客观的边界,有些地方营造出“伪第四堵墙”的感觉,算是小设计。
风格和意象方面,影片呈现出一种古怪的幽默感,对白诗意中略带尴尬:“他是个诗人”,“里面还有三桶”,“他的愤怒是真的”等等,对话节奏异常迟缓,显然是非写实的。
影片用“19岁的东北虎”,“32岁的熊”等意象进行指涉隐喻,同时台词中也大量充斥着“经济衰败”、“经济活动”之类的调侃。
比较耐人寻味的片中的饮食,每组人物关系和状态都有相对应的一种食品或饮料——片头第一个镜头章宇自己吸的冻柿子、小三跟张宇见面时喝的汽水、章宇回家给老婆带的榴莲、张宇跟兄弟一起时自己吃的烤地瓜、马千里跟讨债公司会面时吃的狗肉锅、马千里吃小二送的炸带鱼、马丽逼宫时两人吃的奶油蛋糕、原配跟小三第一次见面时喝的白酒,如此种种,不胜枚举。
每种饮食都暗示着某种的关系和状态发展,饮食男女,烟火扑鼻。
本质是个小众文艺片,登录大众院线口碑反应也在意料之中。
如何面对困境?
如何将愤怒化为宽容?
如何走出麻木迎来新生?
《东北虎》也许能给你个答案。
未看片前,习惯性将片子看作是章宇和马丽饰演的一对夫妻间的对峙戏码,看完才知那只是一个引子,对峙之前的心理描摹更耐人寻味。
是打破坚冰,品尝冻柿子的甘美?
还是抛软桔子,肆意玩弄?
这两种哪一种更有趣味?
漏斗车里的狗欢欣雀跃,以为自己又要去什么新奇地方,却没想到自己将要把这一生交代。
每个角色都是如此,无常本是常态,如何应对呢?
或许最接近神性的是男主那位精神病朋友:“说不出口就写在日记,形容词慎用。
”太多人生况味只能品味,不能宣之于口,更不能对其下定义。
“尊重文化的地方,必有光芒。
”敬畏生命的人相信人生也是光明一片。
正如家中只有现。
jin的小二,他像是神迹,出现在人生中最困顿的时刻,抚慰人心。
“有时候坚强约等于狠”,但有些人如春风化雨,轻轻拂去你的泪。
片中的角色都有自己的困局,但好在他们都还有个能说话的人,他们都比动物园里“没同伴就不叫了”的东北虎要幸运。
耿军的影像风格可以被概括为:冰天雪地的氛围,荒芜空旷的工业老城,人物动作和台词的迟滞。
这种风格不仅是对中国东北地区后工业时代景观的忠实呈现,更是在冰冷的外部环境与角色内心的孤独之间建立了一种微妙的镜像关系。
他的作品往往充满了黑色幽默,通过荒诞而克制的叙事方式,揭示出小人物在大时代变迁下的挣扎与无力。
耿军的电影人物大多处于一种被动和迟缓的状态,他们的生活缺乏明确的目标,行动常常显得迟疑而笨拙。
这种迟滞感反映出他们在宏大叙事之外的生存状态:被工业文明抛弃,又无法适应新时代的生活逻辑。
这种对于“时间停滞”与“空间荒芜”的刻画,成为耿军电影中反复出现的主题。
耿军将自己称为“寒带导演”,被他一同归为“寒带导演”的,还有他喜欢的瑞典导演罗伊·安德森和芬兰的阿基·考里斯马基。
耿军和考里斯马基都反复表现着同样的地理空间,一个是中国东北的鹤岗,一个是芬兰的赫尔辛基。
耿军与考里斯马基的电影在不同的文化背景与历史脉络下,呈现出一种跨越地理与语言的精神共鸣。
他们反复描绘的空间——中国东北的鹤岗与芬兰的赫尔辛基,已经不仅是简单的地理坐标或视觉风格的表象,而是成为了影像叙事中深具隐喻性与符号化的场所。
这些空间在全球化与后工业时代的背景下,承载着共同的社会症候:资源的枯竭、产业的衰落、人口的外流以及随之而来的个体精神的疏离与异化。
在耿军的电影中,鹤岗是一个被时间遗弃的城市。
曾经作为工业文明的象征,这座城市在资源被彻底消耗后迅速失去了存在的意义,取而代之的是大片废弃的工厂、破败的住宅区,以及游荡在城市角落中的失业者与被边缘化的个体。
这种空间不仅仅是物理意义上的废墟,更是精神意义上的“非场所”(Non-place),它无法提供身份认同,也无法成为人们情感归属的载体。
考里斯马基的赫尔辛基同样弥漫着一种静止的孤寂。
这个城市在考里斯马基的镜头下,几乎成为了一座符号化的“孤岛”:冷色调的画面、极简的布景、荒芜的街头,人物在这样的空间中显得渺小而脆弱。
然而,这种静态的空间不仅是一种视觉风格,更是一种情感的拓扑:它象征着被时间冻结的生活状态,透露出一种现代性危机的普遍性体验。
耿军所说的“寒带电影”,这种寒冷不仅指地理气候,更是一种精神上的寒带,一种被现代性发展所遗弃的地缘政治空间。
在全球资本流动的浪潮中,这些地区因资源枯竭而被剥离出现代化的叙事框架,成为了历史的沉积物。
而耿军与考里斯马基的电影,则成为了这些空间的“见证者”,用影像重新赋予它们一种存在的合法性。
然而,二者在处理这种“寒带空间”时依然存在显著的差异。
考里斯马基的温情与克制,更多地展现了一种北欧式的宿命感以及人与人之间微妙的情感连结。
而耿军则更加直白地揭示了个体与社会之间不可调和的裂痕,以及现代性乌托邦叙事的破灭。
耿军与考里斯马基都擅长使用荒诞的叙事手法来解构现实的沉重。
他们通过一些看似毫无逻辑的情节设置,或者人物之间的冷淡对话及反应,将小人物的困境呈现得既尖锐又温情。
考里斯马基在这种荒诞中保留了某种理想化的可能性,哪怕是一顿简单的晚餐、一首老歌,甚至一个温暖的眼神,都能成为角色们暂时逃离困境的契机。
而耿军则将荒诞感进一步推向边缘,他并没有在文本中为自己的角色设置意义和价值追求,文本结构上也呈现出某种“碎片化”的特质。
他并不急于将叙事结构拼凑得完整有序,反而更倾向于通过零散的场景和碎片化的情节,捕捉人物在日常生活中偶然显现的瞬间真相。
这种叙事方式不仅强化了影片的荒诞感,也更贴合角色们所处的社会与心理状态。
耿军的人物更多为无业游民,他们游荡在后工业时代中国东北的废墟之中,被钢铁厂的锈迹、废弃的矿坑和寒风凛冽的街道所包围。
他们没有稳定的工作,也没有明确的生活目标,靠坑蒙拐骗、投机取巧聊以度日,沉浸在一种无望而荒诞的日常中。
这些角色常常在嬉笑怒骂之间展现出人性的脆弱与挣扎,他们的存在像是被时代抛弃的尘埃,在寒冷的风中四散飘零。
《东北虎》源于耿军十年前的个人经验:一个大年初二的鹤岗车站,朋友徐刚为一只被吃掉的狗踏上复仇之旅。
这场带有林冲风雪山神庙意象的荒诞叙事,成为影片叙事的情感原点。
耿军惯以具体的人物与画面为基点,衍生出错综复杂的叙事网络。
影片中的复仇者、讨债者和侦查丈夫出轨的孕妇,三者共同构成了一个被困者群像:债务、仇恨、婚姻危机,成为各自的牢笼。
而动物园中那只被囚禁十九年的东北虎,则是这一切的具象隐喻。
债务循环、复仇无果、婚姻危机——耿军在这些日常片段中揭示了后工业时代东北的存在困境。
影片通过冷峻的现实主义美学,将碎片化的个体经验编织为具有象征意味的集体寓言,勾勒出荒诞与无力交织的生命图景。
正如耿军所言:“我们都是被困的人。
”面对《锤子镰刀都休息》,则无法忽视它富有强烈隐喻意味的片名。
这一标题直接指向工人阶级和农民阶级的象征——锤子与镰刀,这两个符号在马克思主义语境中代表着工业劳动与农业劳动的联合力量。
然而,“休息”一词却揭示出一种深刻的历史性断裂与现实困境:在后工业时代的中国东北,锤子和镰刀不再挥舞,劳动者的生产活动停滞,阶级力量被瓦解,劳动主体被抛入一种无所依附的漂泊状态。
影片中三名怀有“恶劣倾向”的边缘人物因共同的欲望结盟,却因内在的软弱与犹疑而陷入失败。
这种失败不仅是个体层面的道德缺陷,更是结构性困境的显现——在资本与信仰双重崩塌的废墟上,他们失去了行动的根基与价值的锚点。
影片中那个始终在场的“具有信仰的人”并非简单的道德裁判者,而更像是一个旁观的寓言性存在。
耿军以这种看似荒诞却充满哲学意味的设定,将个体的道德滑坡与集体的历史性断裂紧密联系起来。
在资本逻辑统治一切的后工业时代,锤子与镰刀停摆,信仰成为旁观,而个体的挣扎则沦为毫无结果的自我消耗。
《轻松+愉快》以一种黑色幽默的荒诞美学,将后工业时代北方社会的众生相浓缩在一片忙碌却无果的景观之中。
影片中的警察、骗子、护林员、基督徒与假和尚构成了一幅由不同身份、动机和欲望交织而成的社会浮世绘,他们看似忙碌地奔波于各自的目标,却无一真正抵达目的地。
这种徒劳的忙碌背后,揭示的是一种深刻的社会性虚无——在资本逻辑与道德秩序双重失序的背景下,人们的努力被无限消耗,而意义却在循环往复的追逐中悄然蒸发。
耿军的电影通过“荒诞”这一叙事策略,构建了一种介于真实与虚构之间的灰色空间。
在这个空间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充满着暧昧与猜疑,情感的纽带既脆弱又暧昧,信任与背叛、希望与毁灭并置于同一时空之中。
这种荒诞并非单纯的情节设置,而是对现实的某种隐喻:在制度性缺位与道德边界模糊的语境下,个体的生存挣扎显得愈发无力。
“罪的常态化”常常是耿军电影的核心命题——这里的罪不是传统道德语境下的道德谴责,而是一种结构性困境的必然产物。
每个人都在试图寻找出口,但每一次尝试都以失败告终,最终只能陷入一种荒诞的轮回之中。
耿军以充满东北幽默的冷峻风格,将人性的复杂性与社会机制的荒谬性并置,形成了一种独特的批判性影像语言。
(第29届北京大学生电影节入围影评)摘要:作为一部限定地域在东北鹤岗的故事片,《东北虎》以其不加修饰的视听语言完成了人物的刻画以及人物关系的建构。
故事围绕着男主角徐东展开,折射东北小城人民的生活现状。
在破败陈旧的环境之下,隐藏着底层人物的伤痕。
影片虽以时间序列叙述整个故事,却呈现着散文化的叙事特征。
本文拟结合特色场景解读影片的在地元素,试图阐述该片地域的限定性成因。
1. 鹤岗特色的客观表达人与城市联结在一起,相互配合完成着空间的营造。
《东北虎》故事发生的场域——东北鹤岗,承载着叙事、抒情的多重功能。
本片并不展现身处鹤岗的底层人的贫困,而是呈现游离的人物状态。
影像中白雪皑皑的风景之下,涵盖着影片角色的真实生活空间与情感记忆空间。
对于本土的底层生存状况的表述,构成了电影在地化的表达。
首先,影片采用不具特殊含义的固定镜头刻画人物,不加情绪色彩地完成对人物的记录。
在徐东、美玲、小薇三人饭店吃饭的片段中,三人同一镜头呈现的画面以一个流畅的场面调度完成,观众从预知的人物关系完成尴尬的角色代入。
其二,扎根鹤岗的人物并不全是凶神恶煞、狡猾多端的坏人,导演在小二的塑造上保留了一丝温情。
片中的人物充满了阴郁的气质,马千里的亲戚们为了钱各自争辩,最终打入医院。
小二的真情出场“听说最近你不太好,我过来看看你”成为最后雪中送炭的存在。
在经历了催债人抬价、徐东复仇等事件之后,马千里丧失了对人的信任与期待。
小二的带鱼、风筝和五百块钱协同构建了鹤岗理想主义的乌托邦,成为辽阔冰雪世界里唯一让马千里产生怀念的栖息地。
其三,影片叙述的故事灵感从生活中提取,充满了神秘的鹤岗元素。
徐东为狗复仇了故事写尽了中年男人生活在鹤岗的症结,复仇只是反抗太多平日坏情绪的堆积。
“我现在人老色衰、经济衰败,就剩一个看似稳定的家庭了。
”在这样的境况之下,为狗复仇兼具逻辑与情感的合理性。
其四,凭运气抉择谁对谁错的货车碰撞事故、在警察局面前的感情替代物赔偿、为一根黄头发四处找人的大肚婆……种种趣味混搭呈现出鹤岗宇宙独一无二的荒诞悲剧。
二.鹤岗场景的自然书写对于地域特色的叙事表达,《东北虎》以多个场景的特定选择呈现匹配角色的视听空间。
鹤岗场景的描绘渗透在寒冷、安静的小城,广袤壮阔的雪地风光加深鹤岗的奇观表达。
影片的第一个场景设定在面朝戈壁背朝天的大货车驾驶位上,男主耿军先声夺人——呲溜呲溜吃冻梨的动作出现。
在徐东缓缓吃冻梨之际,逼近的刺耳声音和烟雾讲述着车辆的碰撞。
徐东此时的职业是货车司机,遇人拱手作揖,遇事靠天抉择。
截至此时,影片开头部分结束,片头出现。
这座煤矿之城才开始展现它的真实面目——漫天尘土飞扬,树木萧条枯瘦。
次要人物小薇加入主线的叙事之中,小薇以语音条“徐老师,该喝汽水啦”出现。
一则介绍人物关系,两人以师生关系相识;二则交代人物时态,语句的现在进行时预示了下一个承接的人物镜头——小薇提着汽水瓶跑过来。
在语音条播放结束至小薇跑过来的镜头中间,是徐东往后看的动作。
徐东与小薇的亲密度由此可见一斑,并非“徐老师”称呼下的简单师生关系。
在与小薇拥抱时,徐东以眉眼之间的左右偷瞟、害怕被人发现印证了观众的猜测,即两人并非正当的情侣或夫妻,而是见不得人的出轨勾当。
在小薇出场的第三场戏中,两人头上的摄像头记录下了这一段奸情,预示着三人吃饭的精彩局面。
随着中学生们的走远,影片的二个场景出现,主人公的另一职业随之揭露。
鹤岗人身兼数职并不罕见,徐东同时也是学校的宿管老师。
精神病的出场结合着正面刻画和侧面描写,首先是精神病对着黑板念“讲文明语,做文明事,当文明人,愤怒从愚蠢开始,以后悔而告终。
”接着徐东和校长的谈话介绍该人的状态,“赶紧把他弄走”写出了精神病的窘迫与自娱。
最终徐东和精神病两人都陷入低谷,形成了某种绝望之中的平衡。
精神病对徐东多的是感激,以及由感激带来的不安。
精神病不能解决问题,精神病只能一起苦中作乐。
刻画徐东与妻子美玲两人的空间,与他们的狗“如意”密切相关。
狗和美玲一起出现,人和狗之间的关系并不亲密,正反打的镜头让人感觉疏离,这样一个场景为妻子美玲决定卖狗做好了情感铺垫。
徐东和狗的相处则是截然相反的状态,两者处于同一画框内,在雪地里开心玩耍。
徐东带着狗坐在长椅上时,两者的命运都在等待着接受审判。
在美玲寻找黄头发时说的“有感情就好”寄予了美玲对爱情仅存的一丝向往与期盼,尽管爱情只剩空壳,却仍捍卫着这灰飞烟灭的爱情。
马千里生活苦难的背后是鹤岗衰败的体现:曾经诸多重工业基地沦落,无数包工头面临着投资破产的困境。
马千里的出场以三部手机的画面结合催债等电话出现,地点设置在破败陈旧的小屋内。
承接伪打破第四堵墙式镜头“听了这些电话,你们的心情会好吗,大家要一直听下去吗?
”的电影内部观众,也是马千里此次投资失败的受害者。
室内是因金钱关系被遗弃的人,大门处是被嫌弃的狗。
马千里积极解决被催债现状的方式是寻找职业催债人,由此狗也有了最终的结局:马千里与催债的人共同吃狗肉火锅。
最终被徐东寄予厚望用来给马千里看家护院的狗,成了马千里与催债人的口中之食。
三.鹤岗状态的特定表达 导演通过相同动作的描写,映照出对人情、人性的洞察。
影片以三次追赶镜头完成空间的转换,实现人物关系的总结,呈现人与人之间试图跨越的困境。
徐东与马千里在警局前上演的戒指与狗的交换成为感情的所指,然而带有感情的物件换人之后便失去价值。
两人在警局的摄像头下握手,镜头平等地将两人分割开来。
摄像头安装之后人便生活在了被窥视之下,物物交换成为了光明正大的事。
请催债人吃狗肉火锅的事被埋在了过去,两人的权衡走向金钱置换,狗与尊严开展了一场新的较量。
最终马千里落荒而逃,徐东仍跪在地守护着狗的尊严。
与此同时,欢快轻松、极具节奏感的音乐加入,使得摩托车追赶小汽车的场景兼具侠义与幽默特质。
摩托车在雪地里摇摇晃晃,继续轰动的引擎是徐东不服输的心。
始终在镜头内运动着的小汽车遇见小二之后停下,苍茫遥远的东北平原显得小二渺小隐秘。
画框内始终存在着一道车窗的界限,红色风筝成为沉闷忧郁的环境里唯一的亮点。
小二在关键时刻以天使面貌救马千里,让马千里离开了那个低下的陈旧的汽车驾驶位。
小二与马千里在沿着地平线的追逐将两人的距离拉远,小二站在景深处,善意虽存在却只是一个即将消失的渺小的点。
在现代形成的契约里,人的依附限于价值。
当价值不再,人与人之间便呈现出难能可贵的真心与帮扶。
导演在《轻松愉快》中构建的骗子遍地才是真实的人性与生活,小二成为《东北虎》中唯一的希望与光明。
精神病罗尔克和徐东在树林里的脚步跟随是两人关系的升华之处,徐东帮助罗尔克解决了他的麻烦,罗尔克试图利用自己精神病的特质回报徐东。
两人至此才开始以仰拍视角同框出现在马千里前面,三人在各自危机得到不完美地解决之后回到了起点。
4. 结语《东北虎》将目光投射在被去工业化时代遮蔽的小人物,直面真实个体的困境,唱响群体的哀歌。
老百姓书面化的讲述削弱了在地化的表达,以此将困境建置在观众遥不可及的高地。
绝望之中亦有惊喜,雪中送炭亦是温情。
在鹤岗宇宙内,人人都是圈养在动物园里的东北虎。
影片以平静客观的镜头语言还原着现实中的鹤岗宇宙,奇观化的地域自有一方天地。
安国坐法抵罪,蒙狱吏田甲辱安国。
安国曰:“死灰独不复然乎?
”田甲曰:“然即溺之。
”——《史记·韩长儒列传》东北的衰落是一点一滴的,像黑暗幽深的溶洞中钟乳石上面的水滴,一点一滴砸在每一个东北人的手上心上脸上。
啪嗒啪嗒,一下一下像秒针一样,然而终究是还没有停止的。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
对于共和国来说一只忠犬的命运只能为想往南方的男主人的新儿子做出默默的牺牲,连一声哀嚎都没有。
它走后的世界只有一地狗血。
表面是这是一部黑色幽默的电影,但其实它是非常沉重的。
它刻意用碎片化停顿化的略带诗意的画面和人物语言来消解和隐藏其中的沉重。
就像困在笼中的老虎,被人用保护的名义囚禁。
它是文艺的,是诗意的。
最明显的例子在于亲戚要账的两段情节,真正要钱是不会如此克制和文明的,毕竟这是情感直接丰沛的东北小城。
影片在结尾特意在补充建筑商被法律制裁。
然而真的有用么。
“我们都被假象骗了。
”如果大家有兴趣可以了解下鹤岗的房价,哪里有钱会拿出来呢?
有的地方房价在涨,有的地方则不然。
很多时候,你自以为乘上开往春天的地铁。
你没赶上列车,车上的人看着你笑,你自己也笑。
过去的辉煌对于现在的现实来说是回忆性质的假象,但它也还有诗意的明天要讲。
明天怎么样,没人知道。
非常喜欢影片里所有人都慢悠悠的讲话,有独特的段落感和幽默感,看过之后常让人反复咀嚼。
其中的趣味和荒诞的情节搭配相得益彰。
这是我喜欢的幽默,希望我也能有这种幽默。
然而,对我个人而言,本片仍有一些不足之处。
本片叙事节奏平缓,且为单一时间线叙事,对于作为主要角色的过往并未过多提及和补充,所以在我个人看来一些个人的行为和动机让人困惑,比如徐刚的出轨隐晦不清,和妻子的情感同样让人难以捉摸。
影片对于场景、情节的构建确有独到之处,但是对于主要人物的塑造还是有些片面。
逃离叙事,回归生活电影一定要有完整的故事线吗?
一部电影连故事都讲不好那还是什么好电影?
电影到三分之一初,我们隐约的看到了一个复仇故事的雏形,我们期待着故事的结果和每个人物通过时间完成自我的重新建构,但随着故事的展开,我们会渐渐明白,导演实际上更想要展示的是生活本身。
马丽饰演的美玲即将临盆,发现了丈夫与别的女人有染,白天丈夫走后,她就仿佛一个侦探,逐一拜访嫌疑人进行审问进而排除嫌疑,最后在一场桌子上只摆了一条鱼的鸿门宴上取得了这场婚姻保卫战的胜利。
电影尾声生活归于平静,二人收拾行李去医院待产,即使没有过多的叙述我们也会猜到他们今后的生活:柴米油盐鸡毛蒜皮,也许每次吵架这段出轨小三的事情还会被反复拿出来说,这是生活的真实与真实的生活。
章宇饰演的徐东,年老色衰,经济衰败,有着一个看似完整的家庭,每天重复着一样的内容,他慵懒、麻木。
因为妻子怀孕家里不能养狗,不得不把狗送给别人,结果再次见到“如意”只剩一堆皮毛,激起了他的愤怒,从而走上一条“复仇”之路。
他想要让凶手对着狗皮磕头,结果倒搭上自己反而给对方跪下;他想要去打人一顿,结果发现对方比他还要“愤怒”下不去手;终于他得到了价值四万左右的金链,可以幻想着自己的海滩假期,但最后却将金链还了回去;他要为如意报仇,但最后将如意的皮毛扔入火中燃尽,自己的愤怒也燃尽了。
回到日常的生活中去,他与宋万里在同一张桌子上,仇还是要报,最终朋友在宋万里脸上一掐也完成了他的复仇。
电影中的人物最后都回到生活之中,徐东继续年老色衰在经济衰败的路上依旧会有人告诉他“徐老师该喝汽水了”,美玲继续做徐东的妻子给他生个大胖小子让那看似完整的家锦上添花,马千里依旧债务缠身(电影字幕出现的结局我不信)三桶酒喝完了也不会真的自杀,诗人还活在自己的世界中也许明天会有人花25买他的诗集也许不会,19岁的东北虎依旧懒懒散散的待在笼子里到它退役会有新的东北虎入园。
生活是平淡的,平淡中却也充满了矛盾。
生活确实渐渐的将每一个人的棱角磨平,但也同时会给人们塑造新的棱角,这些新的棱角重新使人们产生冲出困境的欲望。
我们就这样时而挣扎反抗,时而安于现状,周而复始。
但终究会有人会冲破那一层屏障,人们抬头看到了风筝也看到了生机。
《东北虎》——导演的一首诗风筝、小二、梯子、诗人,当这几个意象出现的时候,激起了观者的解读欲望。
人们会思考它们分别代表了什么,将每一个意象的内涵与外延予以丰满,最终将电影的表达也复杂化。
这无可厚非,因为基于先前所观看过的导演的作品,在观影的过程中我们对作者的表达充满期待。
我们更愿意相信某一个意象的出现,不是简单的字面意思,而是具有广泛的多意性;我们也更乐于去破译一个意象的深层表达,并自豪于自己的独特发现,一旦我们发现这个意向没有更深层的意义,就会产生一种失望的情绪,这不是导演的失误。
这些意象想要表达的东西就是那么简单,它们的出现最终所要指向的是同一个意义:希望、光亮。
它们更应该被整体地进行把握,《东北虎》是一首诗,而这些意向群这正导演抒情诗的一部分,承载着他对美好、希望的向往。
电影中的每一个人都被困在自己的心迷宫之中,深陷泥沼无法自拔,但是他们总有可以抓住的东西:当美玲陷入婚姻这座围城,密不透风的围墙包裹住她的时候,小二的出现适时的告诉她站得高看的远。
当马千里焦头烂额打算过一天算一天将生活摆烂的时候,小二的风筝让他知道偶尔抬头看一眼天空会得到片刻的安宁。
当徐东内心愤懑不已有一种欲望能量想要发泄却发泄无门的时候,诗人所展现的“性格优势”给了他反抗的勇气,于是他开始付诸行动。
电影中人物是不幸的但又是幸运的,他们每一个都是被困住的“东北虎”,但是他们在受困的同时都遇见了自己生命的光亮,让他们得以抓住,并看到了生活尽头的希望从而继续前行,这是属于导演的温柔,他给我们端上了一锅热乎乎的小鸡炖蘑菇,比鸡汤硬多了。
这些意向的运用没有技巧没有花招,朴素且笨拙,但不失为一种好的表达也刻上了导演自己的印记与他的审美趣味,他的电影特色正在表达与反馈交互的过程中慢慢的生成,我们可以对以后的作品抱以更多的期待了。
电影评价,拒绝术语有人看了电影后就会对电影的黑色幽默、边缘化人物、电影结构进行一些列的专业分析,好似掌握了这些术语就掌握了所有电影的真相,而说不出来的人只是在瞎凑热闹。
余华说过:“生活是属于每个人自己的体会。
”电影作品、文学作品是一样的,没有一个统一的评论标准,他们应该是什么样不是有一个人或几个人进行定义。
理论体系的构建对文本的研究很有帮助,比如俄国形式主义、索绪尔对语言的研究、英美新批评的出现都给文学文本的解读带来了积极作用,打破了传统的研究方法。
但我们同时也应该看到,纯粹的专业术语堆砌,固有的评论模式的运用会使评价变得机械化。
一旦评论变成这样简单的东西,评论才真正变得无意义。
我们都拥有自由评论的权利,即使掌握了理论知识,还是要融入自己的理解。
就像“反派影评”,他真正做到了拥有自己的特色,但并不是所有的与电影相关的自媒体都要做成“反派影评”。
东北叙事的延续东北这片土地是一片神奇的“生死场”,在这里生长出萧红、萧军、骆宾基、端木蕻良这样的东北作家群,他们所展示出的文字的力量是那样的惊人,人物的形象是那样的饱满,也许那才是东北人真正的样子:诗意的栖息在这片银装素裹的黑土地上,每个人有想逃离的欲望,但是却永远也割不断灵魂与这片大地的连接。
东北叙事的幽灵始终漂浮在每一个想要写作的东北作家的心中。
我们很惊喜的看到,耿军导演通过自己的电影在重新塑造东北人的形象,也看到了双雪涛、班宇、郑执这样的作家用笔认真的完成自己的东北叙事。
我们可以去期待,在未来发生一场真正的东北文艺复兴运动了,这个复兴需要一个时间的积累,需要一群人的努力和实践,我们将会看到更有力量的作品。
混乱而平淡。
困顿的中年男人,善良的傻子,执着的疯子,一只狗。
这些元素,只拍出了十分钟能表达的情感和故事。
克制不要去和《大象席地而坐》去比,但很难啊。
是不是文艺片就不敢说是烂片了,我不,这真的烂。
跟写诗全靠按回车似的,这电影也全靠按回车。
许多台词太刻意凹了,我不信鹤岗没有好诗。
伤感,没意思,造作,更没意思哈。
一个东北人在看完此片后陷入了深深的疑惑,为什么,这个片子里的东西,不管是服装、布景、为了生孩子而放弃养狗的动机、甚至是反复作为背景音的钟表滴答声,都是能让东北人感叹“这也太东北了”的细节,但里面的这些人,怎么就不像是真东北人呢?
说得更明白些,不像东北人,当然不是辨别不出他是东北人的意思,而是明明知道他是东北人,说的是东北话,但就是不相信他是东北人,也不相信东北人这么说话。
从这个角度来说,《东北虎》是一部极有意思的电影,前提是不要把它当成电影去看,一个角度是,不妨把它看成是一部东北人感知吸纳了大众传媒对“东北人”的外部想象,不由自主地、甚至是过多地受到了这种想象的鼓励,从而用东北人最擅长的艺术手法 —— 即模仿 —— 带着自我激赏的心情模仿了自己,所演出的一场的超现实剧。
/《东北虎》里遍布关于东北的刻板印象,不是表面视觉上的刻板印象,而是感官、情绪、性格、冲突塑造等方面的,审美上的刻板印象。
比如:“既凶猛又窝囊”、“既锱铢必较又富有同情心”、“既‘社会’又无措”、“既冷酷又温情”、“既荒凉又诗意”、“既喜剧又悲剧”,这些典型的东北张力似乎成了角色性格和行动的唯一准绳,也导致人物和剧情都沦为了这种审美的提线木偶。
角色说词儿时都不像说人话,也没有递进感,更像是在极力展示这种东北审美下的东北腔调。
如果试着去形容一下这种东北腔调,我只能说,它是一种缓慢、顿挫、煞有介事的说话节奏,无论说了啥,这种说话节奏都能将你所表达的事,上升为更大层面的“事儿”,令话语自行发酵出一种溢出其本来意思和情景,击中了更接近事物本质的深意。
这样的腔调生发于东北人含混、夸张的表达习惯,一边是对生活细节的直接抓取,一边是经验主义式的武断总结或囫囵升华。
耿军敏锐地察觉到这些零零星星地散落在东北人的日常交流和段子中的幽默因子,将其提纯,并以极高的密度展示在电影中,诸如“伤感,没意思”、“尊重文化的地方,必有光芒”、“名词动词多用,形容词,慎用”、“有时候坚强,约等于狠”、”他不是被我骗了,是被假象骗了”等等等等,比比皆是。
耿军实在太喜欢、也太珍惜这样的语言和表达节奏,即便在一些不怎么贴合情节和人物的地方也舍不得放弃。
比如,当章宇和马千里被催债人扔进窗户的洋葱砸中脑袋,双双躺在地上时,章宇突然用辽视小品的语气问,“以前,出现过蔬菜吗?
”,马千里答,“蔬菜进门,这是第一次”,又如,马千里和章宇提到自己想用金链子换的钱去趟向往已久的南方,章宇突然出神,说,“我也想去,想跟沙滩上的美女,玩耍、追逐、嬉戏……永远玩耍,永远嬉戏“,电影中,几乎每一句词都被寄予了要显露出这种东北幽默的厚望,演员说词儿极慢,说完一句,要等两秒说下一句,甚至不惜频繁切到怼脸特写,用镜头语言提示观众“黑色幽默要来了嗷”。
实际上,“金句密集”本就是《东北虎》的宣发点之一,片方还制作了一系列的“金句海报”(抛开具体电影来说,“句句金句”也往往不是好事,这意味着电影里充斥着戏剧性场景、超出角色经验和立场的机智对白,以及,特别恰到好处的冲突,意味着电影所表达和承载的东西与社交媒体段子之间没有“差额”),但《东北虎》中的东北磕儿效果远没想象中有意思,就像一张过于纤毫毕现的HDR照片会让人觉得失真,经过过于刻意提纯后的东北话也会让观众生疑,结果是,观众感觉到了电影中角色对于大众认知的“东北幽默”的强烈自知之明,于是,电影变戏剧了,写实变间离了,幽默被解除了,东北人学啥都好笑,但至少在《东北虎》里,他们学不来自己。
/电影里塞满了纯度过高的东北磕,也塞满了被蓄意拉长了的、太有东北文艺作品审美的戏剧冲突。
《东北虎》缺少一种贯穿全片的引力,回想起这部片子,我所能记住的,不是一个故事,而是一系列的“场面”。
比如,马丽跟她怀疑的小三在楼道里的对峙场面;马丽以吃下有毒的饭菜为威胁,逼章宇找出小三的场面;马丽、章宇和小三在饭店合影场面;章宇和马千里在派出所门口互跪场面;章宇带着诗人去收拾马千里,但最终看着倒在雪地里的马千里不知所措的场面……我甚至觉得,耿军是先决定拍讨债、出轨、抓小三,后再找辙,用不咋必要的因果将其连成一个故事。
而这样的场景,又与耿军对东北语言魅力的运用有着异曲同工之感,他敏锐地感知到其中不费吹灰就能生长出来的东北式张力:豁出去的狠人;每句话都暗藏玄机的社会磕;一触即发但却克制住的情绪;油滑又真诚的老赖;有人给你送带鱼也有人砸你车的人情纠葛……电影的大部分内容,都是对不同冲突的机械展列,人物像是在摆姿势,而这些冲突所展现的情感状态,仍是全然不超出一个读过几本东北文艺复兴作品的非东北人,对于东北审美上的想象。
所谓“东北文艺复兴”也复兴好几年了,大众热切地分析着东北作家所描述的陌生的北国生活,发现了黑色幽默,挖掘了悲凉底色,不管人家曾经构没构起来,都以自己的生活为依据,说人家解构了。
当然,作为东北人,模仿是种族特长,幽默是条件反射,他们模仿了很多既有形象,谁也拦不住他们模仿成为了某种既有形象的自己。
《东北虎》中,东北创作者们不满足于自我书写式地展现另一种生活,而首次如此显著地显示出来的对于外部目光和审美想象的内化和自觉,使之成为了一部非常有意思的作品。
更有意思的点在于,《东北虎》是如此的真诚,就像电影用动物园里来回踱步的东北虎映照东北人一样,不可避免地充满了热忱的自我欣赏,这使得电影即便充斥着对外部审美想象的回应和重申,也绝无一点迎合之感,倒有一种请全国人民看东北的地主之谊,对我来说,这种气氛本身,比《东北虎》这部电影,更加东北。
近日,青年导演耿军的电影《东北虎》登陆院线上映。
一年半以前,本片就曾在上海国际电影节展映,时至今日才得以上映。
一部电影走上银幕本身就是场跋涉,导演耿军在他的电影表达里跋涉数十年,终于等到了这部院线处女作的公映。
但对于很多影迷来说,耿军导演并不是一个陌生的名字。
他的“寒带”电影有着怎样的特点?
近年来东北文艺复兴的叙事一次次把东北拉回到公众讨论当中,但耿军聚焦的“东北宇宙”又有些不一样的黑色幽默色彩。
与很多院线片一样,本片上映后也引发了口碑的两极分化。
喜欢的人夸赞它带劲儿,是东北“考里斯马基”;讨厌的人则认为它沉默而破碎,没有重点。
但无论如何,本片的出现让我们看到了另一种风格鲜明的东北叙事,也看到了一个青年导演难得的坚持与成长。
片中人物的台词“伤感没意思”戳中了不少影迷的自嘲神经,面对被悄无声息吞噬的平庸生活,也许最有力量的回应并非“躺平”,而是一种混不吝式的黑色幽默。
撰文|走走小姐01鹤岗节奏与“寒带电影”到了冬天,东北是所有人类的乡愁。
想在冰天雪地里停下来,回归炕头享受温暖。
独特的节奏和熟悉的叙事场域,构成了耿军东北故事的基底:幽默又悲凉、日常且诗意。
在异常平缓的2个小时里,每个人都如笼中猛兽,伴随着察觉或无知在生活中成为“被围观者”。
这几年“东北文艺复兴”的迹象越发丰富,双雪涛、班宇、郑执等东北籍作家的小说成为了影视改编市场炙手可热的文学文本。
而实际上,对于中国人来说无论你是否去过那里,都对东北有种极强的亲切感——可能是上世纪90年代以来的电视小品打下了过于夯实的基础,东北的语言和幽默在互联网世界之前就走进了千家万户,成为一种基因记忆存在在我们的童年中。
到了近几年,这些东北作家的故事又提供了“新的东北”,在更新着我们熟悉又陌生的东北。
也有幽默荒诞的根基,但不论是双雪涛还是班宇,他们的故事里常有上个世纪的隽永的情感,不论故事技巧多娴熟,那都不是最重要的。
耿军导演的电影里也如此,会让你在时光里恍惚,它是现在的故事吗?
它是真实的故事吗?
它是梦境和现实走到了一起的,他们的东北故事。
上一次鹤岗出现在大众视野,是因为超低的房价,让那个地方收留了许多新移民。
他们不论从哪个城市漂流,最终来到了“房价的尽头”——鹤岗。
这个和北欧维度接近的城市,在肃穆茫茫的冬日人烟稀少,东北本土的氛围又被笼罩上了一层北欧式的寂静。
于是很多人在耿军短片的时代就说是在模仿阿基·考里斯马基,也说他是东北罗伊·安德森。
这也是我在耿军的作品里,感到最奇妙的观影体验。
那些人情来往的底子明明是中国人情社会里衍生的,但在观感上所有的冷调却不是常规的本土东北。
而片中的故事发生地,是这样一个远离北上广一线、话语中心的边缘城市,隔壁是佳木斯,和俄罗斯相近。
人类被放逐此地,天然携带着一种强烈的末世感。
所以在电影中,你能看到人在这种时光里平缓地、百无聊赖地活着。
所以在影像上有了北欧气质也不足为奇了。
《东北虎》电影剧照。
简单地介绍《东北虎》,这是一个双重复仇的故事。
第一重复仇是男主人公章宇饰演的徐东为狗复仇;第二重是家庭情感出现了裂痕,马丽饰演的角色美玲像侦探一样,去寻找破坏她家庭平静的人。
一个为狗,是社会性的;一个为情,是家庭性的。
听起来像激烈的故事,但被裹在了鹤岗冬日的茫茫雪天。
导演耿军曾经概括这样地区的电影为“寒带电影”,它的环境和气候就是电影里的一个主角,这决定着它的叙事方式和故事的气质、节奏。
第一次观影《东北虎》对整部电影惜字如金的台词风格印象深刻,联系起鹤岗的气候,在零下三十度的寒冷冬日,人们为了保存热量所以尽量少说话,也就形成了东北凝练的语言景观,也给了电影观众切肤的“在地感”。
不得不说,在耿军的电影出现以前,笔者并没有强烈地对于电影地理环境的敏感察觉,也没有意识到我们对“东北的印象”需要更新了。
但影像是直接的,它令我们感受到那些小品式的基因记忆走到今天,东北更像是笑完以后的“干咳”。
它幽默吗?
仍旧是有令人捧腹智慧的幽默地域,但贯穿始终的忧伤像持续响起的背景乐。
直到这部电影两遍看完,人好像被“冻麻了”,脑子和舌头的反应都慢了半拍。
沉浸在荒凉又层层热浪的情感中,不知如何概括表达。
在耿军的电影里,叙事的节奏总是异常缓慢。
在这部《东北虎》中,可以充分地感受到介乎环境和剧作之中的真实时间感。
我把它称作“鹤岗节奏”,它的作者性在于并没有调动观众情绪往下走的意愿,故事都跟随着人物内在和根植于剧作内部的节奏进行叙事。
《东北虎》电影剧照。
但故事讲完,你又觉得波涛汹涌。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那些澎湃的情感从冰缝中炸裂是静悄悄的,但你分明能感受到那种炸裂和灰烬般的悲壮。
这就又是东北了,这个有过黄金时代的地方。
我们一直认为好的台词是什么?
是把台词日常化、生活化、变得不像台词。
但是耿军是个反着来的导演,在他的电影里,所有的日常都可以变成诗歌。
片中年轻情人对这对晚婚夫妇说“伤感没意思”,当它反复在你的脑海当中萦绕的时候,就不仅是这个人物的台词,而是片中所有人一起发声,他们都说“伤感没意思”。
由一个个体到一个局部、再到整个东北,裂变式的传递和回声,这样“积极地伤感”也仿佛与整个东北静静地完成了互动。
02寓言式的人物,装载黑色幽默的生活耿军擅长讲述小人物(甚至边缘人)的故事,早年拍摄的短片《烧烤》、《青年》、《锤子镰刀都休息》到长片《轻松+愉快》里各式各样的小人物悉数登场。
有骗子、坏蛋、假和尚、基督徒、护林员、欠债者……他们不是社会的主流,但在耿军的电影世界这些人构成了他观察世界的一整个切面。
《东北虎》围绕着主人公徐东(章宇饰)的生活和社会关系展开讲述。
他的妻子怀孕了,要把狗送走,他一心想给狗找个好人家,狗却被马经理杀了请人帮忙讨债;同时他有一个情人小薇(郭月饰);以及一个诗人朋友罗尔克。
这构成了徐东的全部生活。
他想保住狗的命,他帮写诗的朋友卖自费出版的诗集,他为小薇受欺负出头,他和妻子之间看似也平静和睦。
但狗死了,在集市上卖诗集也像动物园的老虎一样像个景观,小薇在妻子的追问之下无法掩藏,孩子眼看着就要降生了。
你看,他的生活里并没有天灾人祸,但听起来你总觉得心在不停往下沉。
耿军常观察自己家乡的那些朋友,过年相聚,当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人们心里的所有防备全都放弃。
“每个人的脸上既能看到之前的这个人的影子,又能看到这么多年他脸上露出来的那些受辱的,或者是那些不如意的,叹息的那种神态。
”
《东北虎》电影剧照。
徐东这个人物的原型就是他的朋友徐刚,一个他熟悉的少年伙伴,中年朋友。
徐东这个人物处在他重要的人生阶段,他制造了问题,也遇到了问题,他能用他的能力解决这些问题吗?
他一方面照顾怀孕的妻子,所以白天做完小学老师,夜里也去开挖掘机;另一方面还有让他无法放下的女孩小薇;同时,他也要为家庭的另外一个成员,就是那只狗去复仇。
情人小薇这个角色有点像一个女学生,她和徐东之间的情感,因为禁忌而产生巨大的活力。
她莽撞大胆热烈,所以中年徐东又被吸引又感到无措,在家庭之外两个人的情感甚至没有“不洁感”。
小薇告别的戏,是和徐东夫妻俩面对面坐着,被隐藏的感情藏无可藏,她梗着脖子和对方喝了杯告别酒。
对比起来,徐东是最无力的男主人公。
这是一个行动力无法抑扬顿挫的男主角,他被拽进了生活的泥潭,越用力越下沉。
这样一个人物,虽然是男主却像是一个“哑鼓”,鼓芯不响,边鼓(其他人物)却震耳欲聋。
而耿军的故事好看的地方就在于,它综合的讲述能力让这些无关的人物产生戏剧性:一个文人,去找社会人马千里复仇。
他的愤怒就显得极其悲壮,在这样的算计中又开始一步一步认识马千里。
《东北虎》电影剧照。
这个失败又潦倒的中年男人,因为工程款无果而躲在破败的房子里,终日面对亲人的拷问。
刻画马千里的悲惨相当极致,在这种悲惨里衍生出来的戏剧就成了“黑色幽默”。
但一个切面的悲惨不是生活也不是戏剧,在这个故事里还有一个非常独特的角色小二。
看到这里,会深谙耿军电影的魅力。
因为在这场戏里,不仅出现了一个天使小二,同时也在说明着马千里这个人物他不是一个一无是处的人,他不是一个概念上的坏人,或者概念上的失败者。
他可能在曾经顺遂的时候,也是一个正常人,也能让人去记着他的好,小二的出现有这样一个叙事的功能在。
同时小二的台词也非常准确,朴素真实得令人感动,他言语不清地说“你是忙人”。
再无更多两个人之间的交代,但这几个字准确地表达着两个人之间的联系。
马千里可能不记得他了,但是他被一个这么弱小的、贫穷的、完全边缘的,活在角落里地这么一个人,伸手搭救:带来风筝,带来钱,带来食物。
耿军让一个寓言式的人物装载在了生活里,也或许是他在生活里找到了寓言。
03被“平庸”吞噬是无声的观看作品的趣味就在于,每一个角色和叙事,都在其中看到作者的影子。
小二这个角色大概就是整部电影的点题人物,他的存在是耿军故事的魂魄和核心。
“我可能就是在这个时代里边语无伦次的人,说不清楚的人。
这个时代这么喧嚣,杂音那么多,但我什么也听不到。
其实我知道,我的表达在这个时代来说,可能特别微弱,但我要表达。
”影迷把他和他电影中的人物徐刚、张志勇、薛宝鹤称为“鹤岗宇宙”。
薛宝鹤16年前认识耿军,他还在当地电视台做记者。
从北京回去的耿军和张献民当时在拍短片,设备不够求助到薛宝鹤那里。
他带着强烈地好奇,加入了没有轨道、没有灯光、没有摇臂,摄影机是高清DV的剧组。
耿军在剧组。
和发小徐刚、张志勇不同,薛宝鹤属于直接进入到“鹤岗宇宙”的成员,他把耿军称作“一个奇特的朋友”。
“就这个人好奇怪,你知道吗?
你能理解吗?
就是生活中他可以攒很多钱,比如十几二十万去拍电影,但是自己舍不得花20块钱吃顿饭。
”但这样一个抠搜的东北导演,带着强大的凝聚力组成了“鹤岗宇宙”。
看完《东北虎》,观众借着电影,对东北这片土地、鹤岗这个地方的人,有了浅表的了解。
在空寂之地,回声都要隔着几秒才能传回来。
时间和时间的体感是不一样的,人在寂寥度日中,太容易在生活的惯性里失去心里的“不甘”了。
鹤岗到任何一个一线城市的距离都是可数的,但我们坐在影厅里观影觉得“小二”这样的角色犹如天使降临。
艺术作品和真实生活的距离被打通了,你知道生活里很难有寓言般的人物出现,但是最纯真的信仰般的诚挚会打动你。
将你从嘈杂的生活中拎出来,仿佛灵魂出游一般陷入某种思考:被平庸吞噬这件事是润物细无声的,常在人们毫无察觉的时候就已然将至。
这种不甘既是创作者本身的,也是电影中的角色所呈现的。
马丽饰演的妻子不甘于失去自己的家庭,徐东不甘于自己甚至没有能力保护一条狗,诗人从精神病院出来不甘心诗集仍无人问津,曾经春风得意过的马千里不甘于如此结束一生。
那个到了40岁的东北导演,始终相信“文化有力量”,以拍电影的方式在塑造每个普通人另外的人生。
这两年的青年导演似乎都在作品中有对“生活惯性”的思考,比如三入戛纳的90后导演魏书钧。
在《永安镇故事集》中充满对生活观察的思辩,几乎以警醒的方式在提醒自己:切勿浑浑噩噩进入生活的洪流之中。
但许多时候,生活的涟漪也像是投置在水中的石子,荡漾起的水纹总会随之消失,直至水面恢复如常,就像你的反抗从未发生。
《东北虎》的思考也具有这样的时代特性,大抵我们生活在一个过于嘈杂的世界,信息的碎片每天充斥在我们的生活里、头脑里、片刻不息。
如何在声音之中辨识真正的声音和如何在声音之中倾听自己的声音是这一代的青年导演们不可避免的创作命题。
他们在观察世界的时候,要成为一个“清醒的人”,时刻警醒着的人,甚至憎恨平庸之恶的人。
《东北虎》电影剧照。
《东北虎》不是一个强情节的故事,自然我们等不来一个明朗的结局。
就像平凡的生活,没有起承转合,而要继续前行。
片尾有段徐东的独白,诗性的语言仍然平缓讲述。
他提起自己的母亲,还有未曾去到的南方。
那些人类深处藏匿的温暖之地,常常是你无法到达的地方。
失去、远离、向往,所有的遗憾都带着一种暖意的悲伤。
它被人理解,却无法言说。
片中不讲老虎,片名却叫《东北虎》。
这个带着强烈地域符号的猛兽,在现代生活中逐渐被遗忘了,也因为动物园的存在让它失去了神秘感,成为了一种意象,一个文学化的载体。
这种动物在耿军的电影里,更成为一种“状态”,像人们活着的另一面镜像和倒影。
本文为独家原创内容。
撰文:走走小姐;编辑:走走;校对:陈荻雁。
未经新京报书面授权不得转载。
导演的审美有大问题
东北考里斯马基,众生皆苦,苦中作乐。技术部门不错,画面声音处理比较精良。陈筱舒创作的音乐令人印象深刻,值得关注。以马丽的能力没必要局限在喜剧,她的气场演正剧可信度没问题。
还挺有意思,北方一片苍茫
对市场的妥协就是失败,演员选的太差了
东北痿了
看睡着,没意思。
东北散文诗。tmd敢杀我的狗。
或许看过新闻里孤独的东北虎完达山一号,那么在电影《东北虎》里,这些既像考里斯马基又像罗伊·安德森作品中孤独的“东北人”,在苍凉的底色中,至少还向往着暖和的南方,想去看看海,那就有了些“希望的另一面”吧。尊重文化的地方必有光芒,这一切没有想象的那么糟。
我给你带了炸带鱼,风筝,和五百块钱。真浪漫和伤感。
有的地方黑色幽默能笑出来,但是大多数都太僵硬像在故意逗你笑。有几处台词太过于文人的酸臭以至于整个片段都很虚假(比如一群人抢黄金的前一幕,比如男主说“妈妈”),真的很割裂,整个电影都很割裂,甚至我无法判断我是喜欢还是讨厌…章宇太帅了,好想和他do…他真的一直是我出轨清单上的名字之一…视听不错调度不错,很多画面和拍摄手法很巧妙很享受,反正看起来很舒服,但是故事具体讲了什么我真的不知道…有点片段化,每个支线讲述都有点碎,太点到为止了,看到最后都不太理解究竟想着重讲的究竟是什么…大抵是想讲中年男性的困境?被婚姻家庭和经济束缚,所以只能做动物医院里不会吼叫的老虎?那还真够矫情的…很喜欢短评里一个人说“未来真好,好就好在一地鸡毛,诗人在大雪纷飞的时候卖诗集,结巴在高墙边卖梯子。”
轻松+愉快的大象席地而坐
2.5星。北欧式的冷幽默移植到国产电影里有没有水土不服,恐怕见仁见智,最要命的是这个剧本不够充实,只抓到现实生活的皮毛就建起风格化的空中楼阁,过于缓慢的节奏与欠缺打磨的台词难免遭人诟病;叙事毫不讲究,两条人物线索的交织太过随意。一众实力派的表演都很卖力,不过,一味依赖几句俏皮话来撑场是难以令人满意的。
无聊而拖沓,如鲠在喉如芒在背如坐针毡。 耳光@英皇
拍这电影不是浪费钱吗?
要我说,咱也别叫《东北虎》了,就叫《东北失人》多好,你看拍的多失败!
8.0/10很好看,对它的喜爱胜过先前任何一部耿军作品。听制片映后说徐冬妻子的戏份原先并没有这么吃重,全因马丽的突然加盟才添了很多戏。不过效果是不错的,照初稿的三起三落那样整太没意思了,现在反而淡化了设计感,很生活。
“我们一起挺过今天,明天可有意思了。”感动,太感动了,像考里斯马基,我笑了无数次。
最差的那种电影,全员故作深沉装大逼。男的吃喝嫖赌街溜子,女的挺大肚捉小三,这种镜头颗粒度放在胶片时代那是浪费菲林的死罪,是要被投资方和观众唾沫星子淹死的。完了现在还能以东北情怀和小众文艺的路子被圈内热捧,诈骗!
在虚构又写实的冬季开摩托穿梭于城乡结合部,放一只风筝,抽烟,背景里总有排出浓重烟气的工厂烟囱,与近处的雾相连,分不出彼此。吃冻柿子、烤地瓜,喝尽空杯,用炸带鱼下酒。原始的欲望是额头相撞,是心里美萝卜进屋,是“挺过今天,明天可有意思了“。和狗友作别,困境是每个人的笼子,孤单是笼子里的老虎,它席地而躺平。记动词和名词,慎用形容词,说话慢的话,下半句总得精彩。文人虽然妄自菲薄,但在大雪纷飞时卖诗集又浪漫又颓丧,还是能原谅想象海滨等时刻乱放bgm。
《钢的琴》之后又一部东北电影,再现鹤岗宇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