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它。
对我来说它是一个我见过,经历过的一段青春,一部电影。
一个男孩,一个女孩,他们接近倦怠期了,而现实跟生活还是那么局促,紧迫。
他们就像是在同一面湖水,但其实是完全不同的两面湖水里自顾无暇、各自溺水的人。
隔着五指的距离,谁也救不了谁。
他们就要完蛋,他们眼睁睁看着彼此一步步下沉,坠落,并且完全无法挽救,甚至连一次次挽救的争吵和呼喊都显得那么无力、各执一词又南辕北辙。
是的,就这么荒谬无望,这就是大多数时候我们在感情里的状况和结局。
从真诚的相濡以沫开始,结束于深刻的自我沉溺,还有一个叫倦怠的魔鬼环伺一旁,呵呵冷笑。
所以他们一定会各自遇上龙老师和圆圆。
一个可能是有过原罪过去充满不安全感怪癖的中年男人,一个可能是被深深伤害过想逃离世界的自闭的女舞者。
我说可能是因为,当我们处于一段感情中,同时又开始一种新的可能性的时候,我们是无法完全了解他们的,我们了解到的仅仅是一种可能性。
在飞速进化的深圳,一切都在快速的前行,驳杂,拥挤,焦灼,两个普普通通的年轻男女越走越远,背离彼此,这就是《回南天》。
对我来说,电影从来没有文艺商业之分,有的电影可以交给观众,收获共情,有的电影则要交给时间,沉淀命运。
只要它是真诚的,沉浸了我们对生活的理解和渴求,用导演的话来说,给那些疲于奔命的人找到一个出口,也许这个出口依然无解,但是当小东飞行在巷子里的时刻,他是善意的。
生活并不是总是如意,常常困顿,飞行的那一刻起码是昂扬的,充满他装扮的人物的神性。
小川绅介说:“观众并非傻瓜,原因很简单:大家都在拼命地活着。
”当《回南天》公映的时候,它完成了一部电影最终的命运,给更多人看到。
批评不自由则赞美无意义。
感谢每一个观众,尤其是不解和批评,因为它可能不是一部高兴的电影,尤其在疫情还未见光明的当下,需要48小时核酸才能进到电影院,抱歉让大家不开心了,谢谢你们的珍贵的时间。
我是制片人黄旭峰,不会比你们更了解懂得电影,但是热爱诚实,真情实感。
6月22日,在深圳提前观看了电影《回南天》的点映,这部不是大制作没有大明星,豆瓣评分不足6分,却在专业电影人圈内倍受好评,在大众影迷间毁誉参半的艺术电影,或许会劝退不少人,但我却架不住对它的好奇。
最早关注到这部电影,源于两年前的第21届韩国全州国际电影节,该电影节是与釜山国际电影节、富川国际奇幻电影节齐名的韩国三大国际电影节之一,也是亚洲最重要的先锋影展,当时《回南天》拿下了国际竞赛单元最高奖,而国内影迷非常熟悉的韩国电影《诗》、《釜山行》的制片人李东河也是评委之一。
《回南天》的导演高鸣并非电影科班出身,2005年他的纪录片《排骨》,至今在很多影迷心中仍是一部记忆深刻的经典之作。
曾经非常喜欢《排骨》中,讲述卖盗版DVD小贩故事的生活视角和满满烟火气,但是看完《回南天》后,它给我的感觉却极其复杂,很难用“喜欢”或“不喜欢”来定义这部电影。
是的,我承认,它是一部特别的、打破了我们以往观影习惯,甚至会让人感到不舒服的电影,但你又会忍不住去反复咀嚼它,继而在这种咀嚼中为它入迷的奇妙电影。
观赏《回南天》的正确打开方式如果你是带着对《排骨》的好感,期待在《回南天》中再次找到那种世俗的智慧和通透感、幽默感,那么,你注定会失望。
如果你是被海报上的那句“看看我们失去的爱情”所打动,想在影院里为一段缠绵悱恻、心碎失落的爱情故事而悲喜交集,那么,你注定会失望。
鹿特丹国际电影节曾引言评价《回南天》为中国“南方新浪潮”的又一代表作,这部影片所传达的南方独有的迷醉、潮湿的气息使人沉浸难以自拔,或许能更精准地概括《回南天》的特质。
但在你为它迷醉沉浸之前,它并不友好。
因为,当你第一遍看这部电影时,你很难看懂它。
奇怪的是,电影中并没有复杂的人物关系,观影时,你也未必会感到晦涩难懂。
《回南天》导演高鸣(中)与主演黄宇聪(左)
观众现场交流提问在映后交流环节,一些观众的反馈颇具代表性,他们有素人影迷、有电影专业的学生、也有文化艺术工作者,通过他们的表达,我们可以一窥《回南天》的独到之处。
“我是理科生,看这部电影就像破案一样,在细节里找答案的那种感觉很奇妙。
”“当小东化着小丑妆去找园园时,他们相处融洽,但当小东唯一一次没有化妆以他最真实的形象出现时,园园却无法接受他。
”“电影的灯光和美术特别好,两个人看破不说破的感觉细腻地表达出来了。
”“第一次看的时候有点蒙,今天再看脉络清晰了很多,而且电影给观众的想象空间很多,空白留得很好,能看到导演想要跨越、突破和尝试。
我觉这样的电影会是将来的一个发展趋势,我们学艺术的人看作品是带着一种实验心态去看的,这就是一个打开不同维度的作品,正因为不一样才值得去欣赏和观看。
”《回南天》2020年曾在国内举行过小范围的放映活动,此前看过电影的观众表示,这是一部应该二刷和三刷的电影,因为片中有太多的细节和留白,需要你去细细品读。
看第一遍,感到蒙圈甚至有点无聊都是正常反应;但第二次看,会有一种微妙的打开感让人渐入佳境;到第三遍时,逐渐清晰的故事线在脑海中发散,观看时更容易深入人物内心,就会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南方新浪潮”电影不同于相对传统保守的主流电影,对电影的革新、进步要求及其本身的先锋性和另类性,在电影《回南天》中都有不同程度的体现。
南方电影的神秘、梦境和超现实也同样是《回南天》所拥有的气质。
这让我想到了半个多世纪前的“法国电影新浪潮”,曾经的法国电影人,因为不满足于当时本国的电影现状,积极投身到这场电影运动当中,创造了一批挑战观众审美却特色鲜明的“作者电影”。
探讨心理学的法国新浪潮电影《去年在马里昂巴德》,“看不懂”却并没有妨碍它成为经典佳作在与观众现场交流时,导演高鸣说,他并不想像传统电影那样,把故事和人物情节表现得过于清晰,事无巨细地交待故事,那不是他想要的电影。
作为导演,他更想把思考的空间留给观众,而这样的留白手法,也让他收获了很多意外惊喜。
他认为,《回南天》的剧本完成后,演员、摄影、声效等主创人员集体进行了再次创作;上映后,观众在第一遍、第二遍和第三遍的后续观影中,形成了自己独特的认知并表达出来,也是对电影的一种再创作。
这种让大家都参与进来的互动性和创造力,令《回南天》变成了一部有着自己生命力可以不断“生长”的电影。
围绕电影《回南天》,设计师们进行了一次集体的创作表达,在小红书搜索“回南天云展览”关键词,可欣赏到100位设计师,以《回南天》中的1帧画面为灵感所设计的相关海报。
爱情电影还是城市电影?
在电影《回南天》的海报上,爱情是被多次提及的关键词,但回顾导演的创作经历,如果单纯从爱情电影的角度来理解这部电影,我却觉得远远不够。
和“南方新浪潮”的电影导演毕赣、顾晓刚喜欢以他们的家乡贵州、富阳为创作据点类似,高鸣导演的电影创作,也离不开他居住生活了20多年的城市——深圳。
从早期作品《排骨》中,以排骨这样真实的“深漂”小人物为主人公,到《回南天》中小东和杜鹃作为深圳打工人的身份设定,高鸣导演的创作焦点始终没有偏离这座城市里的异乡人。
《排骨》中坐在盗版DVD中间的排骨高鸣曾说,排骨最打动他的是排骨千辛万苦从家乡来到深圳,但发现深圳并不认他,他是漂在这座城市的,但回到家乡后他又待不住了,故乡也回不去了。
导演更关注他的人物本身,如果排骨是一个忧郁的人,那电影最后呈现出来的状态也会是忧郁的。
在《排骨》的结尾,排骨想要回到过去卖盗版DVD的大楼再看一看,可是大楼已经拆掉了,在《回南天》中,我们也能透过相似的场景,看到深圳这座城市的变迁。
无论是电影里小东和杜鹃站在被拆除的小舞台废墟里,还是电影外取景地香蜜湖在拍摄后的封闭、以及白石洲城中村的拆迁,也许有一天,我们只能在《排骨》的年代感和《回南天》的场景中再次找回这里的城市记忆。
《回南天》以白石洲城中村为故事背景根据导演的创作构思,如果把一个人的成长比作一朵花,那么《回南天》的4个主要人物就是这朵花生长的不同阶段。
小东是未开花的蓓蕾,初入社会工作和爱情都磕磕碰碰;杜鹃是有些绽开的花骨朵,开始洞悉世俗,看到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向往着更好的生活;园园是开过头的花,有过一些经历,但却受到了伤害;龙老师是花开荼蘼,曾经的辉煌已经逝去,走入即将凋零的状态。
同时,这4个人物又互为镜像,或许小东的未来就是龙老师,杜鹃的未来就是园园;龙老师过去也是从小东那样的懵懂青年一路走来,园园曾经也像杜鹃那样有着将要绽放的花期,但也许小东和杜鹃会有另一种未来,导演并没给出确定的答案。
有影迷在《回南天》中看到一些知名导演如小津安二郎、侯孝贤等城市电影的影子,高鸣说他在拍摄这部电影的时候,并没有特别参考哪位导演的作品,因为喜欢看电影、研究电影,很多电影的内核已经在他的心里沉淀下来,表达时就会通过自己的方式自然流露出来。
看到电影中回南天到来前,杜鹃在城中村出租屋灭蟑螂的场景,使我联想到了2019年的韩国电影《寄生虫》,实际上《回南天》在2018年就差不多拍完了,从导演的个人经历来看,最早来深圳打拼住在城中村的经历,是他自己也是很多新深圳人的共同回忆。
小东和杜鹃在大都市中的困顿与迷茫,无论是成功留在深圳扎下根的新移民,还是最终离开这座城市的人们,都会经历一段这样的中间过程。
《回南天》中的女性和情感表达虽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爱情电影,但《回南天》为什么会花大量的笔墨来勾画人物的爱情线索?
用高鸣导演的话来说,就是“人在恋爱过程中特别容易展现真实的自己”。
作为电影中的女性形象,杜鹃这个人物可能是最容易被误读的一个角色。
不同于以往国内电影中或是柔弱的小女人,或是坚强的大女主形象,她身上所体现的矛盾与复杂,与从小地方来到深圳奋斗的无数“深圳女孩”,或许有着一些共通之处。
小东的求欢和龙老师家里的“洗澡”规则,都是那样简单粗暴,如同社会上女性由于其弱势地位,而难免受到男性的伤害。
但电影中的杜鹃,也不完全是被动的受害者形象,她比小东成熟,过去她也曾为小东付出过真心,当他们一起回到小舞台旧址时,她对小东说“我以前一直坐在这里,看你的演出”,并露出片中极少出现的开心笑容。
也许是现实的生活,让她不得不被迫成长,当面对缺少精神交流的小东,她和他的相处也到了极度疲惫的状态,情感无处安放,被求欢,她只有拒绝。
当她走进龙老师的别墅,进入一个陌生的环境,又要面对被冒犯的“洗澡”规则,心里的委屈终于爆发,看到龙老师一边说着“慢慢就习惯了”的话,一边吞下食物的隐忍,及至后面她发出的那句“你也有委屈的事啊?
”的疑问,她或许明白了眼前的这个男人,也是受过很多委屈后才会有今天的社会地位。
相比和小东,杜鹃和龙老师之间有着更多的情感流动,他们都不喜欢花,却一个在插花,一个在摆花,奇怪的共同爱好反而让他们彼此相融。
杜鹃也意识到了自己情感的转变,先是像恋人一样关心龙老师“你这样睡容易感冒”,继而在回南天里,主动拉起了龙老师的手……
杜鹃这样的女孩,或许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温婉女性,但她会正视自己内在的欲望,大胆地表达自己的感情,这恰恰是人性中的一种真实状态。
而她的出路在哪里,就像片尾小东的那个戛然而止的超现实幻想,导演没有给出结果,也没有给出答案,需要让观众自己来解答。
我们到底需要什么样的电影?
“回南天”是南方特别是深圳人都很熟悉的天气现象,也是一年中最难受的几天,每到这个时节,到处都是水滴流淌,仿佛“万物流泪”。
电影叫这个名字,源于高鸣导演创作时近乎抑郁的心理状态,导演说,那时的自己感觉天空就是一个扣下来的大鱼缸,我们都是这个鱼缸里的鱼。
所以,电影《回南天》作为导演内心情感的表达,它带给人的观影感受必定是非常不舒适的,而正是这种不够舒适的感知,才更能让观众准确体验到导演想要传达的内容。
如果说商业电影是大众化的狂欢,那么艺术电影就是私人化、个体化的,正因为它带着个性的棱角,所以它并不是对所有人都那么友好。
我想,应该从来没有人敢于这样去拍一部中国电影,某种意义上《回南天》是非常超前、富有实验性和挑战性的电影,情节上大量的留白和精细如发丝的细节,还有要表现人物“想飞起来,但多数时刻是被人摁住”的人生状态,而变得极度克制的镜头语言。
同样是舞蹈场景,像《花与爱丽丝》中这类极易赢得观众好感的舒展表达却被完全放弃了一位法国制片人看完电影后曾告诉导演:“特别喜欢你的电影,你的电影让我想起了尤奈斯库的戏剧《犀牛》,电影看起来是从现实提取素材,但总在不经意处给我荒诞感。
”可这样被夸赞的电影风格,对于一些影迷来说,或许反而加剧了理解的困难。
因为我们刚刚被小东和师傅充满生活气息的粤语对话,和夜间大排档的美食拉回了现实,很快又会被园园家几近空荡无物的空间和富于舞台感的对白,拉进了另一种戏剧化的场景。
电影的虚实交织,来回切换,完全迥异于过往流畅的观影体验。
《回南天》中的梦境和舞台剧式表达但也正是这样独特的一部《回南天》,让我开始思考,中国影迷到底需要什么样的电影,什么样的电影环境。
如今的泛娱乐时代,即便近年中国年均电影产量为1000多部,但99%都是质量堪忧的娱乐型电影,这样的大环境下,娱乐电影不是太少而是太多了,反而不迎合大众却能引发思考的艺术电影太少。
打破观影习惯,打破看电影的常规思维,把我们拽出观影舒适区,让观众根据自己的人生经历去自发解读电影并建立对电影的全新认知,这样的电影过于稀缺,而我们中国影迷真正想要看到的却正是这样的电影。
一边是各路资本驱动下,收割市场不断批量涌现出的“奶头乐”电影,一边是国内缺乏对艺术电影相对成熟的大众推荐机制,让观众带着娱乐化的观影期待,令承载严肃主题的艺术电影,在一次次跑偏预期后遭受嘲讽和冷遇。
所以,出现《回南天》这样的电影尤其珍贵,随着时间的流逝,它或许将代表未来电影的一种发展趋势,会成为改变中国电影的一部电影,即便做不到,那至少它也会是多年来主流群体审美下,社会个体的内心在大银幕上第一次被鲜明的表达、被看见。
而这正是我们应该走进影院观看《回南天》的真正意义所在。
与娱乐无关,与电影的精神有关,比起单纯地予以赞誉或批评,我更想做一个见证者,所以一刷《回南天》之后,接下来我还会再做二刷和三刷,并将观影感悟逐一记录,让它被更多的人看见,让更多的人能够了解它、读懂它。
FIRST青年电影展 FIRST International Film Festival深焦特別报道
编辑:章三深焦 X 高鸣 王磊 黄宇聪 《回南天》是高鸣导演的处女作,四个不同年龄和性别的主人公都被水包围着,好像困在了深圳永无止境的雨季里。
有那么一些时刻电影潮湿的氛围让人想起蔡明亮的电影;又有那么几刻少男少女困惑而又敏感情愫在掌心中鱼缸的映衬下,似乎又让人想到上世纪末岩井俊二浪漫而又纯情的时代。
这无疑又是一部近年来让人眼前一亮的南方电影,导演高鸣精准在深圳这座大城市的背阴面,浸入了现代个体内在恍惚、失重的精神生活。
故事周而复返,兜兜转转地绕着圈,好像一切叙事也都是暧昧的,无头无尾的。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大冢龙治摄影,他出色捕捉着人与人之间的空气,捕捉着故事与故事之间的缝隙。
这部入围了2020年鹿特丹国际电影节光明未来单元电影,由工厂大门、宝贵映画出品。
我们在鹿特丹采访了导演高鸣、制片人王磊和男主角黄宇聪。
深焦:高鸣导演您好。
从您完成上一部短片至今已经过了十几年时间。
是出于什么原因在现在这个时间点带来了《回南天》这部作品?
高鸣:我在2006年拍完纪录片《排骨》,2007年拍了一部剧情短片《阿松》,到2009年上半年都一直在拍片,到现在为止我都还有近400小时的素材没有剪,可以剪成3部纪录片。
后来我和我太太一起创业8年,最终也没有做成,品牌最后也卖掉了。
大概2015到2016年那段时间,我的情绪一直非常低落。
为了缓解这种压抑,我就去跑步和钓鱼。
电影中出现的湖就是当时我钓鱼的地方。
那个湖在深圳的市中心,周围环绕的都是高楼,我以前从没有注意到城里还有这样一片开阔之处。
那里是一个废弃的游乐场,除了钓鱼的人之外几乎没有其他人会去,坐着也没有人打扰,感觉很放松,很舒适。
在那里的时间我什么都不想,心情很平静,有时候一坐就是一天。
坐久之后,其实会产生一些幻觉,眼前好像会出现从前认识的人和发生过的事,一幕一幕像电影一样闪现。
同时我感觉自己像是一条鱼,四周是透明的玻璃,像在鱼缸里出不去,自己总觉得被什么困住了。
在这种状态下,我就产生了想要写作的想法和冲动。
刚好那段时候王磊也在深圳,他看过我之前的作品,也鼓励我继续拍一些新的作品。
但有时候想着想着反而懒得动手了。
王磊就跟我说,我来给你当监工,给你定好截止日期,把第一稿剧本给我。
就这样,我就真的开始写了,也如期把剧本交给了他。
他看完感觉很好,不是现有的任何风格能包含的一种东西,而且特别南方。
他也很喜欢这种所谓“南方美学”的电影。
我们之后就开始不间断地沟通,花了差不多2年时间做剧本,之后也参加各种创投。
在剧本逐渐成型的过程中,我们也找一些心目中认定的比较优秀的创作者,请他们读一读,他们不仅给了很多肯定,也很认同这个共同创作的机会,并且加入进来一起合作。
《回南天》就是这样诞生的。
《回南天》剧照深焦:这个故事本身虽然并没有确切的开始和结束,但其中几个主要人物还是有相对具体设定,比如在剧团学美猴王的男主角,有“大哥”入狱的龙老师等等。
这些人物是否来源于您在生活中所接触的人呢?
高鸣:这个肯定是,因为作者电影必然跟作者本身的经历有一些关联,可能是经历过的,可能是想象中的,这些所谓的生命经验里的东西,无论从何而来,都是作者的一部分。
最重要的是,在此过程中怎样去建构属于我内心的、我认定的人的样貌,去考虑他们面临的所处的现实是什么状态,这其实跟我的内心是息息相关的。
美猴王这些不一定是真的,可能是我想象的,因为我小时候特别喜欢,梦想成为那样的一个人。
但随着在现实生活中不断长大,小时候想象的无所不能状态也逐渐被压制住。
小时候人就像一只螃蟹,可以伸出8只脚,甚至感觉能有16只脚,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但是后来面对现实生活,脚就一只一只被捆住,就变成一只大闸蟹上蒸笼的一个状态。
《回南天》剧照像小东这个角色更多可能是我心理的一个投射,我希望自己能飞起来,但事实上,他却被人按在地上扒得精光。
电影中的人物浓缩了我40年来对人的理解,处于不同年龄段时面对着不同年龄段的问题,小东有小东的问题,杜鹃有杜鹃的问题,园园有园园的问题,龙老师也有龙老师的问题,包括观众没有见到的那个进监狱的大哥也有他的问题。
当然归根结底肯定是人自身的问题,我一直觉得是人自己有问题,才会出来各种问题。
我觉得做《回南天》这部片更多地让我去触摸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探究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由一条线性的感情线索来牵引的,其实是最表象的关系。
比如小东是属于少年蒙昧的状态,不谙世故甚至让人反感,但同时又有点不愿屈服,忠于自己的理想的成分。
杜鹃明显就比他成熟得多,她很清楚地知道自己要什么,也知道怎么去要,但她不会说出来,默默朝着想要的东西走。
园园的人物形象可能是追求过了,但最后发现要到的并不是自己想要的东西,人也变得像幽灵一样。
我设想中角色的心理年龄是这样的:小东可能就是20到23岁,杜鹃是25岁到28岁,园园是30到35岁,龙老师可能就是40多岁的状态,他除了物质生活层面没问题,其他地方到处是问题,但他还说不出来,也无人可诉说。
人生到了最凋败的时刻,可能就是见不到面的大哥那样的状态。
我把对于不同年龄段人的理解放置到这些角色上,因为有了多年做生意的经历,我对人其实不是特别信任,我对人有很多疑问。
我觉得这部电影也是在触摸这种疑问。
后来写作和拍片的过程中,让我对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有了更深刻的体悟,同时也帮助我慢慢走出来。
这在现实中对我意义也很重大。
《回南天》海报深焦:影片选取“回南天”这个季节性气候现象作为故事背景,是否也在某种程度上是您心态的投影呢?
高鸣:回南天是广东特有的气候,每年有一个星期,因为冷暖空气交汇,到处都是水,我们形容叫做“万物流泪”。
在这样的时间人会特别难受,睡觉也睡不好,因为被子都是湿的,整个家里好像都没有落脚的地方,必须靠抽湿机才能活着。
我用“回南天”有两层意义:一是它给人非常不适的心理感受,二是回南天它黏糊糊的感觉是说不清楚的,有种粘稠和模糊的感觉很难表述,这恰恰是我对情感的理解。
人有趣的地方就在于很多事情是说不清楚,甚至没法说的,如果都能说清楚,也就不用电影了。
这个气候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跟我理解的人物的情感状态在某些方面很契合。
我们在创作的时候就在想,这些人物究竟是真实存在的,还是心理构建的产物?
显然不完全是真实存在的,包括这个角色和那个角色的关系,真的存在吗?
还是一种幻觉呢?
《回南天》海报王磊:我补充一句,其实讲的就是人际关系的暧昧不明或者不确定的性质,在都市当中,人其实会根据自身情态的变化在人际关系上发生变化。
所以导演要说的是他想呈现这种人物关系的不确定性,一方面可以去解读很多含义,含义的繁复性也是南方艺术的一个特征,比如诗歌等等,都有这种多重性,不是单一的事件或者信息的表述,不管是创作者本身的自我投射,还是演员在表演时候的自我投射,观众再看的时候可能也有自我投射。
我们希望在影像上呈现出这种繁复性,希望观众进入我们建构的美学系统里面,不单纯在理解上找到意义,还有一种身体感受。
因为回南天那种潮湿,不仅是湿,还有重,有一种难受,喘不出气的感觉;然而场景转到湖边,突然又可以呼吸了,会有一种身体感的变化。
高鸣:每一部电影最终都是和观众一起完成的,而且每个观众看到的都可能是不一样的。
我认为《回南天》是一部接口比较多的电影,有更多亦人亦己的感觉。
深焦:刚才王磊提到的身体感受其实在摄影上表现得也很明显,比如我很直接的感觉就是色彩是经过很精心的设计的,总体是一个冷色调,蓝色的使用非常多,但其中每个场景都有属于各自的微型颜色系统。
这个具体是怎么考虑的?
高鸣:影片摄影的形式主要两种,一种是上肩的,主要是在小东和杜鹃家里,我们希望有一种流动的状态,他们像两条鱼一样生活在其中,一种湖底的感觉。
当时给摄影老师的提出的印象是这种感觉,所以他也用肩扛的方式,尽量去找影像的流动感。
我跟大塚老师也说,你的摄影机就像包围他们的水,要找到水的感受,所有镜头都是跟着演员在走的,像开场打乒乓球然后进到卧室的镜头。
到了户外和其他两个空间里,全是架上的,稳定的。
其实南方的影像的静谧感,有时候会有一些神秘感在里面。
大塚老师也是在区分两种影像状态这方面做的特别好。
关于颜色,我们在每一个空间里尽量去找我们想要的意象的色彩。
比如说小东和杜娟的居住空间就是以蓝色为主,包括灯和瓷砖都是蓝的,房间里也有一些植物,实际上是想呈现一种水底的感觉。
《回南天》剧照王磊:其实在这个狭窄空间里的那场戏,摄影指导他本身的拍摄经验也发挥了作用,把灯罩本身的蓝色调带进去作为环境色,也为空间增加了一种情绪气氛。
高鸣:再比如说到了园园家里,色调整体都变成了白色。
我们每一个颜色,包括每一个空间当时都是有具体的指向的,但更多的解读我希望还是留给观众。
深焦:电影绝大多数地方都是没有配乐的,而在环境音上下了很多工夫,比如雨声、水声等等。
这种声音设计是怎么考虑的?
高鸣:音乐只有三处地方出现,都是在我认为有必要的地方。
我本身不是很喜欢配乐特别多的电影,我认为所有的声音都是音乐的一种。
今天放映其实声音有点小,如果更大一点的话,空间声音会表现得更好。
我觉得风声也好,水声也好,人声也好,把层次放进去以后就会特别美妙。
所以我们在跟声音指导娄堃做声音的时候,反复强调声音的层次和丰富性问题。
因为我平时生活在那里,我对南方的声音感受太深刻了,动不动有地方在滴答滴答地漏水,所以对环境音的觉察更加敏锐一些。
深焦:影片重几个主要角色都有属于自己的一种技艺,比如小东是戏曲,杜鹃是插花,园园是舞蹈。
安排这些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高鸣:其实美猴王这个形象就是我小时候特别喜欢,也希望能成为美猴王,这个设计也就是我自己想要飞翔的一个直接映照。
像园园跳舞主要是因为演员本人有12年的舞蹈经历,而且我们选择的外景对面,正好是深圳最大的舞蹈剧团——世界之窗舞蹈团的所在地,这个地方本身也很魔幻,代表建筑就是一个埃菲尔铁塔,很多舞蹈团的演员真的就是生活在这个地区,而且是跟着已婚的有钱人,过着行尸走肉的生活,像个游魂一样的状态。
其实电影里的角色很大程度上不是现实意义上完整的一个一个人,可能一个人物是另一个的补充,一个人是另一个人的镜子,互相照射,有这样的功能。
试着把这些人物串起来去理解的时候,就会发现里面有特别多的接口。
《回南天》剧照深焦:在指导演员表演的时候,您希望他们能呈现出什么样的状态?
高鸣:我想象中这个角色的状态。
刚刚选好演员的时候,我就开始慢慢让他们抛弃原有的很多东西,逐渐接近这些人物。
比如开拍前有两个月体验生活,就完全在那个地方,以影片中人物的状态,用他们的名字去生活,每天做什么学什么,怎么穿衣服,怎么吃饭,都按照人物的情态在走。
从心理状态的调整来说,像黄宇聪他本身的背景跟小东特别不一样,也很积极乐观甚至有点冷幽默的人,但小东不是这样。
所以我需要把他身上原来有的很多东西磨掉,让他感受到小东的苦闷,以及有这种心理状态衍生出来的处理问题的方法。
到了后期他跟杜鹃的演员真的开始发生冲突,吵架,互相谁也不理,按照角色的状态在生活的时候,我就觉得对了。
导演高鸣深焦:也想请问一下男主角,在这个转变中觉得最困难的是什么?
黄宇聪:主要还是生活上的困难比较大,因为有一些20多年从来没遇过的事情。
比如说每天的生活就真的是活着,没有任何其他可以做的事情,每天早上我起床之后就是开着电动车送杜鹃去学插花,但我没有任何东西要学,就像我演的小东开始是一个保安,每天都无事可做,在等着,也不知道在等什么。
等到她学完,就再去接她回到家里,吃什么也不知道。
杜鹃(的演员)是真的住在小东家里,蚊子很多,我住在园园家里,11层要爬楼梯上去,白天很热,晚上很多虫子,洗冷水澡,厕所也很脏。
只有一个水龙头,导演就只给我买了一个桶。
开始我完全不知道这个桶有什么用,还说是不是不用买了,后来发现真的有用,我才开始研究怎么用桶洗澡,装满冷水从头浇下去,冷得叫出来。
然后因为隔壁住户很近,也不隔音,就会有人说:“别吵了!
”以前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些,洗完澡出去马上就一身汗,吹风扇也很难受,虫子打也打不完,有时候真的无法睡觉也会跟导演抱怨。
而且因为睡眠不足,精神也越来越差,眼神越来越空洞,但导演就越来越开心。
演员黄宇聪高鸣:因为这种生活方式对他们来说是很陌生的,但我们就觉得很正常,现在很多人就是在这种状态中生活,包括我后来带他去其他地方看,甚至条件还更差,特别黑暗,常常半年见不到阳光。
去体验这种生活状态是最直接也是最简单去靠近这个人物的方式,但最重要的还是说心理上要去认同这个角色。
比方说,小东是一个有点少年感,有点梦想,还有点执着,不想丢弃很多。
但有时候做人和处理问题的方式有很不成熟,甚至让人讨厌,这些东西就是恰恰要从心理上去认同和接受,做的动作就会自然而然表现出来。
后来他和陈宣宇发脾气就非常自然,而且她也不愿意见到他。
我也问她:“怎么好几天都不要他送你去上班?
”她说:“不用,我自己会坐地铁去。
这个人太讨厌了。
”她会觉得他有时候很自私,不考虑其他人的感受,这些恰恰就是这个戏里面需要的。
他们之间关系的变化也完全是为了戏里在积累情绪。
黄宇聪:我们一开始其实关系很好,很有默契。
后来我真的越来越像小东,她就真的很讨厌我。
高鸣:一开始他们两个都有点像真的情侣,我就有点担心,但后来慢慢就随着对人物理解深入而自然发展了。
其实他们在那里生活,我不会去干扰,只是旁观,但发现两个人关系太好了之后我就要想办法去打破这个状态,用各种方式“折磨”他们,逐渐就开始有了演员这种对生活的不满和愤怒。
演员黄宇聪深焦:现在拍完感觉怎么样,缓过来了吗?
黄宇聪:花了一点时间。
高鸣:也不是说真的有多少怨恨,但因为他们原本的生活都非常平整,我需要让他们起褶皱。
起了褶皱,自然就会做出很多超出理解范围的事情。
毕竟哪有正常人会去拿开水把花浇死的?
深焦:您现在有下一部电影的计划吗?
高鸣:我在筹备两三部。
其中一部基本上以及写得差不多了。
其实拍完《回南天》以后,我觉得给了我一个方法上的指引。
在做新项目的时候,可能我前面会想得更多一些,到现在还没有给任何看过,也还没有到透露的时机。
以后肯定会一直拍下去,剧情片会继续做。
纪录片方面,之前也提到我手上有能剪散步片的素材,后面会一部部剪出来。
包括《排骨》也会拍续集,我也在观察这个人物的变化,最近他开始喜欢上了抖音,在里面讲电影,我也会去继续拍他。
-FIN-
《回南天》这部片子由万玛才旦、耿军监制,高鸣导演,《椒麻堂会》的邱炯炯导演也在其中客串,可谓是大师云集。
因为一直有在关注工厂大门的片子,3年前的平遥影展便有所耳闻,大概两个月前就想写,如今是重看了第二遍。
和又闷又长的文艺片不同,整部电影充斥着霉雨的味道,即便不听台词,那些如油画般质感的镜头,一开篇的乌云密布一下子就勾住我们的心弦,把我们带到了一种幽暗神秘又压抑逼仄的氛围中去。
这部片子和传统的叙事结构又有所不同,简单的人物,复杂的交织,需要我们身临其境用自己的“情绪”去感受。
01 - 这么近,那么远故事发生在深圳,男主小东和女主杜鹃是一对交往多年的年轻情侣,他们之间的故事永远存在于那个潮湿闷热的出租屋里,以及他们初相识的小舞台。
现在的他们相互纠缠在一起却始终保持着距离,小东没有耐心倾听的杜鹃的想法,杜鹃一次次误解小东内心的梦想,小东在园园身上看到了另外一个自己把她当做自己逃避问题的出口,杜鹃被花店老板龙老师的神秘感以及工作上各种奇怪的要求深深吸引最后妥协。
他们在小剧院相识,当时小东是当红小生,杜鹃是天天看着他表演的检票员工,他们或许也有过一段幸福美好的生活。
可或是不成熟,或是不面对,经不住现实和时间的考验,他们陷入了情绪和心理困境的泥沼,各自追寻着救赎与解脱,在殊途同归的同时,无论怎么努力也无法真正靠近他们内心想要的那个世界,以及他们幻想中自以为是最美好的那个人。
02 - “我们的样子像极了爱情 ”小东小东是一个破旧游乐场的保安,从小演猴戏在剧院里长大,随着戏剧的没落,剧场赚不到钱改建成游乐场。
他留了下来,被迫选择了一个几乎看不到前途的工作谋生,一边精心策划期待着小舞台的崛起。
可如今就连当初带他出山的师傅,也只能在大街上扮成美猴王和游客合影耍棍来勉强维持生计,最后不得已离开家乡的时候将猴王的戏服赠予他作为礼物。
他心中重返舞台的梦想并不被女友杜鹃理解,觉得猴戏和小丑杂耍并无区别,没必要纠结到底是台上台下,这也是他们感情破裂最重要的原因之一。
对于这个计划,油腻的老板也总对他的想法敷衍了事,一边给他希望有朝一日可以重建小舞台,一边盲从趋势将游乐场改造成了美食城,在没给出任何通知的情况下,小东失业了。
在这个时候他遇到了和他一样有着舞台梦想却因为病痛在直播平台做起暖心姐姐的园园,听她在讲述自己过往经历的同时,他的眼里充满了光,像是看到了另外一个自己。
他们一起布置房子,她欣赏他珍藏的那幅灯牌,愿意为他表演,他高兴地朝她走去,却没想到一切只自己的一厢情愿,通过逃避一段感情渴望从另外一段感情中得到弥补和释放,终究无法打开她内心封闭的大门。
最后除了自己,他什么也没拥有。
杜鹃杜鹃很喜欢花,她的梦想是开自己的花店,而自己的付出与关爱却总被男友熟视无睹,珍爱的花草绿植被当成泄愤的工具。
她比小东相对成熟一些,善于变通不会一根筋,抗争的同时知道该把自己的棱角放在该用的地方。
她原本只是一个单纯喜欢插花的姑娘,一开始听到来这工作居然还必须在这洗澡的奇葩要求时,内心产生强烈的不满与反抗。
但她并不是一个果断的女孩,弱小的她面对这一切自然陷入更大的不知所措,花店老板龙老师一边安排人强制要求她洗澡,一边安慰她一切都会习惯的,却几乎没有和她说原因是什么。
龙老师这样的人善于体贴和关照,他不喜欢花却开着花店,就像杜鹃喜欢插花却更钟情于叶子和草。
而当自己的生活节奏被击破,这种新鲜感的味道灌输进来,和一成不变的情感生活纠葛在一起的时候,杜鹃开始产生错觉,逐渐被神秘的气息所控制吸引——既然逃不脱,也无力想要去逃脱,那不如学着去了解去找到答案。
她一边想要进入龙老师的内心世界,同时又无限渴望修复和小东之间的关系,在新与旧之间不断地拉扯,渐渐被情绪的枷锁捆绑,迷失了自我的方向,忘记了最初为什么选择这个人,又为什么足以确认这就是自己喜欢的生活。
园园和龙老师女二园园和男二龙老师在一出场两人便戴上了一副经历过岁月蹉跎的面孔。
因为电影是从男女主两个主观视角出发,所以关于他们的人设或是曾经的经历都是一些碎片化的组合,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也和小东园园一样有着各自纠结的点,很难说他们会不会就是小东和杜鹃的未来式。
园园是一个极具神秘感的女人,家里的一切陈设全是清一色的极简白,一眼望去只有一口鱼缸一张床,还有天台那口湿漉漉的废弃浴缸。
内心深处和小东一样向往着舞台,独居的生活令其极度幽闭,因为病痛不得已放弃了自己的事业,靠忍受疼痛难耐的腹泻来减肥,她总是在直播里自说自话,片中有一段她和小东各自长达5分钟的炫技solo,非常美,是我认为全片的高光时刻,在那一刻我觉得她是有被小东的热情感召的。
只是小东抗争的是水里的生活,而她早已习惯了待在那里(从一开始“她总是将金鱼放生,第二天小东又将那些死鱼捞起”便可印证),很清楚地明白那不是爱情,他们注定成为陌路人。
那一刻的火花或许是两个同道中人的惺惺相惜,或许是像她自己说的那样“欲望爬上了梦想的舞台是非常可怕的”,她不敢踏出那一步,也没有能力可以对感情负责,身边经过的人或许都是她继续活下去聊以慰藉的工具,她算是这部片子里最坚定的人,她选择了自我。
花店老板龙老师(梁龙 饰)依旧如此,给所有的员工设置了一个上班前“必须洗澡”的规定,喜欢在下雨天淋雨,他有一个狭小黑暗但却比其他任何地方都温暖的地下室,可即便是在那里他也难以找寻到真正的快乐。
导演对于“洗澡”的回答是这个花店以及那间地下室是他能够相对自洽的空间,是给所有接近他精神世界的人的一张门票。
他看到了杜鹃身上的委屈或许不一定是因为工作,而是一系列复杂的情感,从而和她产生共鸣。
他本质上是一个自负的人,同时又常常陷入精神内耗,如果用花来形容,那几乎就是一朵已然渐渐枯萎的花,在他的眼里,下面的生活就是一滩死水一堆破烂,只有隔着遥远的距离在山上看着这些东西的时候才觉得自己像是金鱼上岸,获得了一丝喘息,全片核心点题的话也从他的嘴里说出——“在这里的每个人都渴望着上岸”。
可即便在他的生命中,有无数个杜鹃这样可以无所顾忌在办公前洗澡、或是陪他一起上山淋雨的人陪伴左右,也无济于事。
因为他们本是生命的不同状态,又怎能奢求TA能给予自己多一些理解与包容。
03 - 拒绝成熟,拒绝成长,自由=束缚?
深圳是一个被时代巨浪裹挟着往前走的城市,更替与变化是这座城市的名片,时间不会等着所有人一起齐步向前走。
欲望在膨胀,我们想要的东西很多,那么被时间留下来的人就会陷入孤独陷入低潮。
而他们每个人的孤独都是不相通的,他们渴望去寻找自由,寻找爱与被爱的资格。
回南天和我们深处人生低谷时的情绪非常地类似,这也是我认为除了《过春天》之外,最能代表“深圳”的电影,他记录的是实实在在的“深圳人”。
这部电影也很好地帮助我们审视自己的生活,你总能在其中简单的四个人身上找到属于自己曾经的影子——被动的年轻人总是喜欢在口头上说想要成为一个更好的大人,却用躁动不安的心和空虚的现实条件来拒绝变得更好,拒绝接受现实的考验和情感的调适,最后你的自由也变成了你的束缚。
成长是痛苦的,成熟是有代价的,或失去梦想,或失去爱人。
当自己的内心对梦想有美好的盼望,最终杀死他的可能不是任何东西,而是自己的欲望想象超越了自己的执行力,然后就想要回避成长。
逃避也就注定会把他们带入另一个深渊——就像电影中我很喜欢的一颗特写镜头,小东放开了手上捧着的鱼缸,任由金鱼坠入一个更大的鱼缸,它逃了出去,以为可以呼吸到更新鲜的空气,以为自己得到了解脱,其实只是被困在另一个更大的鱼缸当中。
04 - 如果你还有想知道的文章的最后还想简单提一下片方在宣发预算不够的情况下,导演找到了他的一百位设计师好友把电影海报活生生做成了一个云展览,非常有质感,每幅海报都称得上是一个绝对精美的艺术品。
·(向右滑,参观云展览详见文末“阅读原文”)
那时候我们误打误撞赶上了北京的最后一场放映,导演人很和善,真诚耐心地回答了每个观众给出的疑问,哪怕是什么什么东西代表了怎样的意象这样的世界无解大命题......他曾经是平面设计师,后来拍过纪录片《排骨》,在家蛰伏10年后,结合着自己近几年封闭的情绪,以及深度观察着深圳这座城市的变化,创作出这部片子,主创人员也多是亲眼见证着自己跟随着这座城市变化起起伏伏的一群人。
映后交流结束后与高鸣导演的合影主演也都是没有太多经验的新人演员,在前期筹备阶段,导演刻意安排他们在潮湿晦暗的城中村体验生活,天天见面,让他们对彼此厌烦,情绪积压到了一个临界点,逐渐接近片中角色的状态才正式开机拍摄。
这部电影最吸引我的一点还有声音,非常耐人寻味——且不说整部电影总是被回南天时的乌云密布所笼罩,似乎每一帧画面都被覆盖上下雨的痕迹,片头雨声淡入,片尾雨声淡出,给我最直观的体会就是明明是在北方,我却湿漉漉地看完了一整部电影。
有一些很妙的声音设计的点,比如两场的衔接处同样都是水流声(“洗菜”和“下雨”),导演就用了同一段拟音将两个场次巧妙地串联在一起,一层接一层,高效完成了人物在内心情绪上的外化体现。
自己去过现场知道吊威亚的难度,全片最后一场戏,美猴王在空中飘浮“游泳”的超现实镜头,场景是在一个非常狭小的巷子口,不是置景,威亚车开进去非常有难度。
导演给我的回答是没有用到后期合成,演员用威亚吊起,固定着不动,反之通过镜头的移动也能让他在空中看起来非常地顺滑,实在是精妙!!!
愿我们所有人都能顺利“渡”过回南天,拥抱更温暖灿烂的晴天
(原文《高鸣:想潜到水底去看一看》刊载于《小说界》2022年04期)
电影《回南天》南京场放映后,轮到主创与观众互动。
导演、编剧高鸣突然掏出手机,说就在刚才,又一次看了自己这部电影,忍不住用手机写了一段话,想分享给大家——“工作没有了,情感又厌倦了,我们的出口在哪里?
我们不断地对外试探,互相伤害,它是真正的出口吗?
因为自己情绪的下沉,对负面情绪敏感,很容易看到群体被困住的状态。
我在想,人到底是被什么困住了?
是被环境困住了,还是被彼此困住了,还是被自己的心魔困住了?
”他就是这样一个认真的人。
专访中,他也拿出手机,点开备忘录,不时翻看朗读。
看得出是认真做了准备。
《回南天》相当于我心里的一个砖头,必须把它搬掉《回南天》是一个具有地域性的片名,用高鸣的话说,南方人听到这三个字“会有本能的体感”。
回南天潮湿闷热,整个人像被什么东西笼罩着,渴望挣脱,但又挣脱不了。
这也正是电影中四位主角的状态。
电影创作的初衷源于高鸣的个人经历:有段时间他患上轻微抑郁症,“跟电影里梁龙饰演的龙老师状态挺像的,把自己关在一个地方,不愿意去面对社会,不愿意去面对朋友,甚至不愿意去面对日常。
”整日里无所事事,两眼放空,很想睡觉,但又无法睡着,一闭上眼睛就是放电影般一幕一幕的幻象,“现在回忆起来仍旧感觉浑身都特别累”。
后来,他开始跑步。
有这样的情绪在,《回南天》注定了不会是以叙事见长的电影,高鸣用碎片化的方式将四个人下沉的情感拼贴在一起,“甚至只有负面情感,没有正面”。
电影中两男两女四位主角,被他设计成花朵的四个不同状态:“从含苞到开放,再到开过了,然后凋谢。
”除了跑步,有段时间高鸣为了缓解抑郁的情绪就去钓鱼。
在湖边,他忍不住幻想:“水底应该也是一座城市,对于鱼来说,它就是鱼的城市。
”他说:“我特别想潜到水底去看一下,水底世界是什么样?
”于是,高鸣想,那在上帝的视角中,我们所生活的世界就是一个大的湖泊,每个人都是游弋也是被困在其中的一尾鱼,“那些高楼大厦就相当于湖底我们看不见的岩洞”。
有些钓鱼的人如果钓到不想要的小鱼,往往就把它们甩在湖边,“我有一种特别的感受,觉得这些就是在城市打工被甩出来的人们,而那些在湖里游得特别自在的鱼,就是所谓的成功人士”。
关于鱼的这些思考和遐想,他也都用在了《回南天》里。
电影中,鱼是一个很重要的角色和意象。
主角家中的鲫鱼从水池跳到了瓷砖地上扑腾;女配放生金鱼,结果因为金鱼无法在湖水中生存,死去之后尸体浮上了水面……
《回南天》的剧本高鸣写了两年多,共十六稿。
他需要将自己的心理情绪转为文本,再由文本转为影像,“其实非常困难,只能在这个过程中不断地一步步接近自己冥冥之中想要的感觉”。
好在,最终出来的影片状态他还是满意的。
“《回南天》其实相当于我心里的一个砖头,我必须把它搬掉。
否则,我觉得自己可能跨不过去。
”有人曾经问导演哈内克,说他的电影暴力血腥,担不担心会把观众教坏?
哈内克说:“只有看过电影里的残酷和暴力,你才知道生活的美好。
”高鸣说:“这句话同样适用于《回南天》,你只有认知到了生活中的下沉,才知道你浮出水面以后的呼吸是多么宝贵。
”拍完电影后,高鸣说他至少现在不用跑步了。
小说,更有现实中的残酷性《回南天》有一个特别奇幻却又令人感觉现实的结尾——男主角曾经在舞台上饰演美猴王,但后来舞台被拆了,他一直希望它可以重建,让自己重上舞台,再现昔日风光,虽然现实残酷,但他心中美猴王的梦想从未泯灭。
电影最后,他发现自己穿上了美猴王的戏装,浮游在城中村的半空,两边的人们吹着绚烂的肥皂泡……镜头一转,这一切都只是他的幻想,身后仍是那个破败的城中村,四下安寂,只有一个收破烂的人骑着单车自远及近穿行而过……
《西游记》是对高鸣影响很大的小说。
他自小学习绘画,拍电影之前就已经是深圳当地小有名气的平面设计师,“所以我从小就建构起了特别图像化的思维,然后它给我造成了一个阅读指引,就是会对有想象力,或者说出其不意的作品特别感兴趣。
”他当年不但喜欢看《西游记》,画美猴王,收集所有关于孙悟空的连环画,“甚至尝试过自己重新画一套《西游记》的连环画。
”儿时的高鸣还会拿着《西游记》的原著和电视剧进行对比。
他发现,原来小说中唐僧的形象并没有电视里那样完美。
比如有个情节,唐僧被抓,妖怪要吃他,唐僧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问孙悟空该怎么办?
孙悟空说:“要我救你,那除非让我做师父你做徒弟。
”唐僧回道:“我做你孙子都可以!
”“我后来知道了,这就是一种影视剧的美化,而小说,更有现实中的残酷性。
”
自《西游记》之后,高鸣就习惯于将原著小说和影视作品对照阅读。
比如看了姜文《阳光灿烂的日子》,就想看一下王朔的《动物凶猛》;看了张艺谋的《活着》,也想看一下余华的原著;看陈凯歌的《霸王别姬》,“就会想看看李碧华原来那么短的小说,为什么能够通过芦苇老师的手改成这样一个鸿篇巨制。
”
不过,最让高鸣触动的还是土耳其导演锡兰的《冬眠》,因为作家契诃夫的名字也在该片编剧之列。
“我看了之后才知道电影是受契诃夫几部小说的影响,而不是单纯地改编他的作品,导演刻画出了契诃夫笔下那种中年知识分子的感觉。
”高鸣因此大为惊叹,“锡兰厉害就厉害在这里,他受作家的影响,但这种影响又不是教条主义的——他有自己的东西,两者灵活运用,所以我很钦佩他。
”
高鸣喜欢的另一个导演是胡波,他不但喜欢他的电影,还喜欢他写的小说。
在高鸣看来,“胡波就是个天才!
”“他的处女作《小区》就很深刻。
”高鸣还很喜欢胡波的《大裂》,甚至想过如果有机会把小说改编成电影就改这一部。
《大裂》写了一帮年轻人一起打架、互相伤害的故事,“最后他们找到了一张藏宝图,说能挖出宝贝,于是一帮人就很认真地去挖。
”高鸣很迷恋这种一群人特别认真地干一件非常无聊的事情,“其实胡波小说的主题都是一致的,就是青春期荷尔蒙过剩,但你又觉得他不仅仅在描写青春,他是有一种高度在里面的。
”
就像胡波的电影《大象席地而坐》,如果没有找大象这个意向,高鸣觉得电影就会减分很多——他很在意文艺作品中这样的意象和幻象,所以非常喜欢法国哲学家、《电影》的作者吉尔·德勒兹的名言:“电影,是将人们已然感知的幻象投影到银幕上。
” 看100部书,不如拿出10部来看100遍高鸣随身背一个很重的单肩包,采访中,他从包里掏出了三本书——他有出门随身带书的习惯,“不然没有安全感”,每晚睡前看一点,才能安心睡去,“否则总觉得心里空荡荡的,缺点什么。
”他看书很慢,“可能有点阅读障碍,很容易跑神”,于是想出一个办法,“逼着自己读出来”,在家里,他经常和女儿一起给对方读书。
“阅读对于导演来说太重要了!
”高鸣认为阅读文学是对人类的灌溉,导演的视野、眼界,甚至创作方法都可能被文学所开拓。
“阅读可以改变,可以温暖,可以软化,可以让人变得有温度,可以让人变得平和……”采访那天,他随身带着的那本书是雷蒙德·卡佛的《新手》。
高鸣很喜欢卡佛,他无所谓大家给卡佛贴怎样的标签,极简主义也好,肮脏现实主义也好,在他看来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觉得卡佛描写日常生活中的困境,以及两性关系,“还包括对于情感的态度,对自己的态度……”这些对他都特别有触动。
《新手》是一本很特别的书,当年编辑戈登·利什将其中3篇篇幅缩短70%、10篇更改标题、14篇修改结尾……整体删改幅度超过50%,后以书名《当我们谈论爱情时我们在谈论什么》出版,大获好评,奠定了卡佛的文学地位,但卡佛表示:“有朝一日,我必将这些短篇还以原貌,一字不减地重新出版。
”这成了文学史上一段著名的公案。
高鸣说,他就将两本书放在一起比较阅读,“以我的能力能不能看出他们两个孰高孰低?
”
高鸣还有一个阅读认知是:“看100部书,不如拿出10部来看100遍。
”他觉得这样会比囫囵吞枣般追求阅读数量收获大得多,“你能把加缪的《局外人》看50遍,契诃夫的《海鸥》《樱桃园》读50遍、100遍,我相信你的感受一定和看一遍是不一样的。
”最近,他就重读了川端康成的《雪国》。
书中有一段是男主角去找艺伎,结果找到了一个乡下女孩,川端康成细致地描写了他对于找艺伎的期待,以及找到之后的反差,这令高鸣想起自己亲身经历的一件事:有次他拍完一部短片,制片人说附近有个温泉小镇,带全剧组去泡温泉放松,“结果发现温泉就是农家乐的后院挖了一个水泥池,连瓷砖都没有,你也不知道那个水到底是温泉水,还是农民家里烧的开水?
”总之就是和大家想象中的美好完全不相干。
接待的人说还有按摩服务,然后就来了一群中年阿姨,“穿的雨靴、裤子上都是泥巴,是刚下地做完活回来。
”“当我看到《雪国》中的情节,川端康成写得那样细腻,我为什么当时没想到要把这样的感受写下来?
”他说,“其实有时候看到这些好作品,反过来就会特别自责。
”
靠着语言在天空飞翔很多人最初知道高鸣是因为他2005年拍摄的纪录片《排骨》——这也是他拍摄的第一部纪录片。
排骨是个卖碟的青年,一边文艺,一边现实;一边向往都市,一边无法离开农村;一边渴望爱情,一边又不能把握爱情……很多观众都被排骨的故事吸引,纷纷打听他下落。
高鸣后来也确实继续跟拍了他,片名都想好了,叫《五花》,“特别有意思的是排骨年轻时期望的东西在中年的时候都有了,但年轻时有的东西中年时又都没了,就是一个巨大的反转,然后让他又开始找不到自己。
”这些年,高鸣积累了大概三百到四百小时的纪录片素材,“可以剪三部左右的电影。
”其中有一部,他拍摄了一个流浪汉,“他给自己套了一个遥不可及的身份,还在这个身份中为自己编造了精彩的生活,而且描述得栩栩如生。
”“中国独立纪录片第一人”吴文光导演看了素材后说:“当我们所有的人被生活击打得一塌糊涂,也许只能匍匐前进,只有他一个人靠着语言在天空飞翔。
”高鸣很喜欢这句话。
他说自己是一个对于语言感知力很强的人。
同时,“我自认对触觉、对空间、对人的感知也是很敏锐的。
”于是他也开始了文学创作。
这两年,高鸣离开熟悉的深圳,去了陌生的北京。
“在深圳总会有人因为各种事情来找我”,在北京,他可以安心写作,“目前大概写了7个短篇小说,5个剧本”,并且打算将《回南天》的剧本也改编为小说。
关于创作,高鸣说自己写东西就是写心里流淌出来的感觉。
他的电脑上建了四个和写作有关的文件夹,分别是种子、小苗、长出枝桠、最后结果。
“比方说我有了一个想法,就先写梗概,把它放到‘种子’里发酵。
然后,突然觉得它可以往前写的时候,我就放到‘小苗’里,等到‘小苗’开始长出东西了就到下一个文件夹……”他的小说得到了作家毕亮的肯定,“其实我觉得自己的文字可能还是需要提升,但毕亮说只有找到最合适自己的方式,才是一个写作者的最高境界。
”在写新剧本时,制片人王磊推荐高鸣看美国作家、诺奖得主索尔·贝娄的《赫索格》。
小说主角是个老教授,他的妻子出轨了他的朋友,他就郁闷地离开了。
“然后他做了一个特别怪异的行为,每天给不同的人写信,但并不寄出去。
”教授把信装在箱子里,提着到处走。
最后回到了童年时的住所,拿到一把父亲留下来的枪,“他本来想去把老婆的情人杀掉,结果去到他俩生活的地方,在户外发现那个情人正特别认真地帮他的孩子洗澡,他就没有了杀他的勇气……”作家让老教授写信的这一设计让高鸣非常喜欢,“给不同的人写信,然后写了不寄出去,我就觉得很有趣也很有想象力。
”
说到想象力,高鸣不禁又聊起他拍的那部关于流浪汉的新纪录片。
流浪汉对高鸣说自己住在满天星大酒店中,但深圳并没有这个酒店。
面对高鸣的质疑,流浪汉把他带到了大街上,说:“就是这里!
”高鸣一抬头,看到了满天星光。
他决定将这部纪录片命名为《满天星大酒店》。
( 感谢“后窗放映”对本文的支持)高鸣x他的书单相对长篇小说,高鸣说自己看短篇看得更多。
有段时间为了创作,他把几位俄国作家的全集都买了,最终这些书占据了他的书架,却一本也没有翻开过,“除了契诃夫的短篇小说”。
高鸣说他至今也不喜欢看电子书,因为感觉不方便,“我喜欢用笔在书上画,还喜欢在旁边标注。
”
《大裂》(胡波)与《烧纸》(李沧东)“对比两个导演的作品,烟火气与想象力并存,不管文字还是电影,我觉得感觉比什么都重要。
”
《新手》与《当我们谈论爱情的时,我们在谈什么》(雷蒙德·卡佛)“一个作者版,一个编辑版,对比阅读,能感受到他们的博弈,一种对比阅读文学剧本与成片台本的快感。
”《雕刻时光》(安德烈·塔可夫斯基)
“电影是什么?
创作是什么?
感觉是什么?
其实没法用文字说清楚,读它,打开自己,感受自知。
”
摄影:杜懿高鸣:独立电影人。
作品有纪录片《排骨》、剧情短片《阿松》。
最新剧情长片处女作《回南天》入选2017年FIRST创投会年度电影计划。
看了下豆瓣记录,我是在很早的时候就把《回南天》标记成想看的,当时对这部在国外已有声誉的国产电影抱有着不小的期待。
潮湿的南方都市,男女情欲的碰撞,都市青年的迷茫,这些都是我感兴趣的元素。
但今天看完电影,说句实话,非常尴尬。
电影几乎犯了国产文艺片一直以来为人诟病的所有痛点和毛病。
黑泽天皇说过一句话,所有的好电影,应该至少有一个原则,就是通俗易懂。
但《回南天》几乎完美地避开了通俗易懂这四个字,全片不说人话。
可以看到《回南天》有意识地采用了各种意识流的视听手法,将电影想要表达的意思藏在镜头语言后面,然后让观众去感受,而不是去理解。
而这个“藏”是一个很讲究的学问。
要是藏好了,说不定就又是一部王家卫质感的佳作。
但要是没处理好,就可能变成不伦不类的无病呻吟。
例如,先从豆瓣的简介入手来看这部电影。
“四个人的关系渐渐错位。
暧昧的背后,都有不为人知的一面。
在他们的彼此映照中,回南天悄然而至……“可以看到,电影其实是想借回南天的环境,来讲述一段男女关系的纷杂。
作为电影的四个人,两男两女,应该是电影的主角。
然而,一方面是,电影缺乏了对所有人物的背景铺垫,观众无法得知人物内心的变化的动荡和原因,另一方面,人物情感的推进和转变也显得极为生硬,都是处于一种点到即止的程度,每当这一段我要开始进入角色了,剧情就突然切到了下一个环节,观众都还没来得及体验,就被导演赶鸭子似的赶到了下一个剧情上了。
最尴尬的一段就是,例如杜鹃和龙老板的感情是怎么就起来的呢?
两人在地下室,龙老板让杜鹃过来坐一下,两人来回对了一句话,在我以为要开始通过对话来交代两人进展的时候,镜头竟然突然就切到了下一环节。
excuse me?
现在的人物感情都这么直接快餐的吗?
只需要一句话,两人就产生了联系和火花了?
诸如此类的场景弥漫全片,人物的感情推动,全靠导演上帝镜头和剪辑来推进,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两个人坐在哪里啥都不干,只需要来回一个眼神,事情就成了,感情就有了。
要是说的是一见钟情也就算了,但问题是,电影想说的应该是情欲的摇摆不定和躁动不安,这份躁动,不是仅仅靠电影名字《回南天》三个字的文艺就能撑起来的,也不是仅仅靠下几场雨就能撑起来的,更不是靠面如死灰全员抑郁的姿态就能描述好的。
参考《花样年华》,梁朝伟和张曼玉两人的感情线,强如王家卫,也得先在开始耗费一大段时长来交代两人双双被出轨的背景,随后辅之以各种视听语言的唯美作为手段,才使得两人的感情推进有足够的动机和自然。
而《回南天》想的却是靠脱离于电影的意识形态语言来讲述这一切,这就使得电影的视听语言和剧情几乎是割裂的。
美则美矣,但对于电影本身却毫无益处。
这让我想起来之前看《大护法》的感受,非常多的国产文艺片都很容易陷入这么一种自顾自怜的陷阱,而忽略了一些电影最基本的要素,首先得讲人话,然后才能被理解。
不讲人话的电影,就如没有根的浮萍,会让观众始终有一种疏离的陌生感。
完全没看懂,感觉有点无聊。
认真地看了前40分钟还是不知道在说啥。
其实看到女主和男主待在废弃小舞台的时候,就已经让我感觉很尴尬了。
明明是回忆以前的美好,但感觉他俩也并不相爱——就连回忆以前也并不爱,感觉有点不真实和闷得慌,看得让人烦躁。
电影看到一半卡住,又让我感觉难受,所以我又用20分钟快进看完了余留的一个小时电影。
就我草率看完的这些部分而言,我感觉很像是一部宣扬绝望的片子,可是宣扬完绝望就卡住了。
可惜我觉得世间不缺绝望,也缺解法。
不喜欢这部电影,欣赏不来。
前天晚上去看《回南天》线下放映会。
去之前,扫了眼,豆瓣评分很低,只有5.2。
四个主角,三种让人窒息的关系,以及无处不在的压抑感。
虽然在观看过程中,的确有一些让我不太喜欢的片段,但看完后个人感觉这个片子还是有不少亮点的,5.2的评分还是稍低了些。
先说说不喜欢的吧。
1. 四个主角都让我厌恶,甚至一度想冲进镜头里对着他们大吼大叫。
冷暴力的男主角,对待女友不是沉默,就是要发泄欲望般的求欢。
这种简直把人逼疯的沟通模式让我抓狂。
女主角相对没那么惹人讨厌。
去人家店里工作却犟着头硬是不肯遵守店里的规矩。
一方面显得她过于偏执,缺少“职业精神”。
另一方面可能体现她人格独立,不畏强权。
(映后交流会,看到女主本人有点汤唯的气质欸)。
无病呻吟的圆圆,矫情的直播念白片段像是中学时代的青春疼痛文学。
放在十年前我还勉强好这口,可现在只会让我忍不住想有个按钮可以快进跳过这一段。
故作沧桑沉默寡言的龙老师,平日高冷沉默,好似超脱凡俗,可就是对女主有某种偏爱和疼惜。
这个角色很符号化,太纸片人了。
2. 三段关系里,男主跟圆圆之间的关系就像是模板化的青春疼痛文学。
每个男人都希望逢着一个“丁香般”的姑娘。
白裙子,忧郁,受着情伤,正等待我去疗愈。
女主跟龙老师之间的关系也非常老套,有点迎合“经历世事沧桑的忧郁大叔爱上我”的桥段?
这两段关系都太模式化了。
相对而言男女主之间的城中村回南天压抑生活还真实自然一点。
再说说一些亮点吧。
1. 男女主角两个人的表现真的很惊艳,情侣间微妙的情绪拿捏得非常到位。
特别是两个人冷暴力的冲突,情绪毫无造作。
有一段是,男主偷看到女主跟一个陌生男人单独站在湖边,心生醋意。
但他不说,回家后只是冷冷地站在女主面前,任凭女主追问他不说话的原因,他也一直闭口不答。
直到他不小心失手打翻了女主刚炒的番茄炒蛋,女主的情绪也到了忍无可忍的顶点,顺势拿起锅铲,把锅里正炒着男主最爱吃的鱼铲倒了垃圾桶里。
这一段非常精彩,能感受到那种冷暴力不断升级的压抑,就像是天边传来的隆隆雷声,你知道暴风雨即将来临前的窒息感。
2. 美猴王那段自己念念有词的即兴唱腔,还有圆圆跳舞的那段配乐,非常惊艳,声音和动作融为一体(映后才知道这个配乐是后期根据圆圆的舞蹈动作而制作,声音卡点,与画面融合极其自然。
很厉害的编曲配乐师呀!
没看过的小伙伴不妨留心一下这一段)。
圆圆那段舞也很精彩,像是努力想要挣脱一个无形的绳索束缚,就好像要挣脱她那同样被无形束缚困住的、无解的人生。
3. 结尾部分设计很巧妙。
现实魔幻主义的“美猴王悬浮在空中游泳”,就像鱼缸里一尾像挣扎出去而不得的金鱼,与电影中很多金鱼意向有呼应。
于此同时,周围群演在无声地吹着泡泡,也像是鱼缸里一尾尾吐泡泡的金鱼。
其实这个城市就是一个巨大的鱼缸,每个人都是鱼缸里的金鱼,生活没有出路。
4. 最后要说,这部片子对于“回南天”潮湿的气氛感营造得很出彩。
以至于观影过程中,好像会感受到皮肤潮湿粘腻,空气湿哒哒的气氛。
总之,还是有不少亮点的,男主角演员很精彩
刚开始是一个男孩在没完没了的和墙打乒乓球,一个女孩在持续刷存在。
数次之后,男孩暴走, 用粗野的方式把女孩带上床并开始纠扯,女孩誓死不从。
这个场面与其说是情侣,不如说是“小偷入室行窃发现女主人后心怀不轨意欲强暴”更贴切一点。
刚进影院的我看着这不知所措的电影手足无措,差点以为要当众看少儿不宜的影片。
但我还是抱有一丝幻想,我以为这个乒乓球有什么特殊的含义,于是我耐心的看完了全部……后面的电影里再也没有出现乒乓球…… 导演的迷惑行为还不止这一点。
贯穿全片的是人物讲话故作阴郁的做作腔调。
如果是一两个人就算了,主角们都是这样,反而我觉得最生活的是那个骂人的景区老板(或是经理)。
故事的剧情其实很简单,一对日渐厌倦的情侣,一个女神白月光,一个神秘精英男,然后展开了精神出轨和理想与现实残酷对比的戏码。
可是他们谁也没有做什么,情侣没有分手也没有和好,出轨的人没有实质接触也没有打算放弃,坚持梦想的人没有坚持不懈的尝试实现梦想的方式,面对残酷的现实也没有放弃。
他们在中间游移,他们两头都不靠岸。
他们只是抱着自己隐秘的小心思,然后在日复一日如水的生活中慢慢窒息。
所以给了观众一种压抑的感觉。
刚看完电影的时候,我有八十八个想吐槽的点。
但是算了,电影是A请我看的。
我在两三年前认识A,他在一个没教养的女人对我龇牙咧嘴后安慰了我。
当时周围的环境挺搞笑的,明明大家都是一样的烂,总有几个人自命不凡。
我对在那个世界的社交毫无兴趣,跟A的交流也并不多,可从他安慰我的那天起,我就知道他不是会在这个世界里烂掉的人。
他单纯、干净、一尘不染。
看电影的时候,A坐在我旁边,头靠在椅背上,下巴微扬。
荧幕里的光照过来,我看见他喉结的剪影。
看在喉结的面子上,这电影给你四星。
当一群人 沉入水底当一艘船 变成一条鱼我们的生活 出现了问题《回南天》广州首映场,一位年轻观众,用近乎真挚却无奈的语气,追问着导演,那么,怎么不给电影希望,主人公的出口,到底在哪里?
銀幕左右兩邊,各有一個安全出口。
後場還有一個。
而似乎逃到生活,並不是一個出口。
回到电影,导演并不啻于将他私人一度的致郁状态(经历covid三年对于这种面壁情绪其实太好进入不过),折射于四位与生活不应的深圳人上。
他们的性格光谱,既不呈现为白,或者黑,而是受迫于现实中交流无能的灰色与暗度。
整出电影,有如回南天的雨滴与水珠,所形成的墨迹测试。
多场沟通交流对话,都被有意省略和打断。
而身体与身体的交合,全部被贬抑为障碍不能。
直播形式代表着越快,越近,24小时365天在线,我们从未如此亲近——近到依然有一道透明薄纸般,无法打破的墙。
被按在地上,逃不过五指山,或者丢进水中,等待沉沦。
人生终究早晚会被打败,寻常人以为,这是最坏结果了。
然而,电影总会告诉我们,它还是有不可测、无法估量的“深度”,就如同还有地底,还有水下。
大家所看到的,导演以构思,创作,拍摄一部作品,作为人生的出口。
我所知道的,小东的原型人物参考之一,也已经从素人,变身为一名演员。
《回南天》本身,就是“手法即是结果,过程即是目的”的创作案例。
可能最后就留一句“海报比电影好看” 丨把可能去掉。电影院坐着还是舒服的。
我真傻,真的,我他妈永远在被男导演骗,学生作业一样,每一句对白都让我无比恶心
相信豆瓣评分吧。好看的电影各有各的不同,难看的电影却有惊人的相似。不治之症就是故弄玄虚。这片很适合给故作文艺的小青年看。毫无精神内核。映后原创交流,导演居然要观众自己解读,也说不出个一二三。很抱歉,我觉得这是极不负责任的创作观。一开始以为他讲不出来,回来讲到梁龙发现他口条很好,那解释是不是只有欠揣摩一条了?不求文以载道,但求起码别给我看这种了。很强烈的模仿痕迹了。洪尚秀金敏喜寄生虫。台词也尬。正常人谁会说,那一夜,不都说那天晚上么
熟悉的深圳,陌生的空间,这是一个对称的故事,两男两女,交叉进行,也是一个不对称的故事,最后走向不一样;“深漂”的一种侧写,在南方天气里,以男主角和女友求欢未遂开始,与新认识的女人强行亲热未遂结束,身体里积蓄的是loser排不出的湿气和躁郁;比很多年轻导演的片子成熟,城市空间,生活细节,人物情绪,符号处理,现实与幻境(梦境)的交叉都是对的,丧中取静,实中求虚,未来不见边际。喜欢两个20出头90后演员,同居生活真切写实,无论你是小舞台的美猴王,还是送花的小丑,或是缸中金鱼,在生活的煎熬里,都是热水浇花奄奄一息。
拥有国内文艺片的所有通病.. 人物之间永远不好好说话,总是沉默,用沉默制造人与人之间的困难。而一旦开口就是糟糕的台词。 男女主之间有体现出爱情吗? 何谈失去的爱情? 整个电影已经没有连贯的叙事了,只剩下大可不必出现的隐喻们了。2颗星给新人演员,以及他们经受的苦。
本来我觉得是两星片,但刚刚给同事讲了一下,竟然四年了我还记得内容,也算没白拍
梁龙老师咱要整禁欲男神先捯饬点头发吧
讲述了一个深圳青壮年小伙遇到两个撩他的白莲花做作女,结果都霸王上弓不成,最后用开水烫死了一堆花花草草并化身美猴王漂浮在半空中的故事。再也无法承受这种做作的片了 台词差的不行也没有细节 俩小时还不如看个无脑视效大片刺激脑回路
文艺青年的碎碎念
女主神似金敏喜
可能还不如《槟榔血》……
很久没在电影院捏自己大腿不让自己睡着的经历了。
《回南天》不是純粹意義上的現實主義,但片中的人物皆處於當下發展最為迅猛的超級都市中,被各種慾望支配左右著:或痛苦,或迷茫,或掙扎,或對抗。影片放棄了觀眾期待看到的諸如苦難的經歷、困境中成長、道德的回歸、圓滿的結局這些既熟悉而又安全的情節與人設,轉身進入人性這道門的背後,講了一個發生在我們熟悉的人物身上卻無比陌生的故事(而這些故事很可能起源於一個幻覺)。從這個層面來看,回南天這個特殊氣候是比較深圳的,但故事和人物是普世的,或者說是當下國人的內心精神寫照也不為過:我們都是困在都市里的病人,只是輕重程度不同。影片著力描繪了人物內裡的異常化狀態,通過四個角色之間的交錯關係,以及人物與空間的對置關係,不問出處,不求結果,不在現實意義和道德正確上做文章,讓人物自然流動起來,某種詩意自然而然就浮現出來了。
狗屎 影像垃圾
潮湿的南方城市诱惑年轻人进入它,并为他们提供一整套阶级晋升的规则。无意间窥见的中上层生活像是门缝中透出的光,欢迎他们光临体面的世界。于是他们漂浮在空中,所有市井的都在他们身下,但却不知当幻象破碎的那一刻,一切将如水中的鱼缸般坠回谷底。
又一部潮湿的情绪电影,一对精神和肉体都渐行渐远的深漂情侣。一个美猴王变小丑,一个不洗澡不能插(花)。情侣无爱也就罢了,可为什么他们各自的精神出轨对象也都纤尘不染呢?XD 深圳这么苦闷寡欲么
两个演员挺有潜力的
呵呵,全是设计,毫无情感。泛滥的符号,乏闷的节奏,空洞的内核。麻烦拍艺术片之前先搞搞清楚如何触发情感核心,现在很多国产艺术片导演都是概念出发,主题先行。对,知道你想表达什么,但剧本不好好打磨,全靠镜头来凑,不是画面不动就可以达成构图,不是少说台词就可以成出金句,不是加塞符号就能完成所指,照猫画虎就永远只会停留在故弄玄虚。
再看发现存在多边臆测,其间的讽刺和幽哀多少不着地。/四个角色四种景观。宣宇和小东的。龙先生和园园的。前两者更日常的实在接进后两者的飘。而反过来,阶层差异又让后两者给予前两者欲望的想象。园园那场跳舞从虚接进实;小东那场飞翔从实接进虚。各以各的方式摸寻一个舒适点。确实是“回南天”的感觉。简单的欲望底下还有更多更多,或者说欲望本身就很复杂,某种程度上所有角色都没有对一个明确身份的的依托;前两者和后两者,彼此从对方身上汲取活力,又得到幻灭。开头那场戏觉得选的很好,小东和宣宇的关系是一个很重要的底,后面许多东西因此打开起来都比较顺。一些细节,床罩灯,园园家布置,龙先生哥哥,蟑螂,小东飞翔时首次现身的城中村。声音处理特别,被放大的和被吞掉的。及深圳的各类地貌。
我记忆中最潮湿的回忆,是在南方最热的时候。阳光无法伸手触摸的地方,会静悄悄地生出锈来。我的细胞中滋生出了卑微与无聊,懦弱与无能。我本是美猴王,但沦落街头却成为了小丑。在潮湿的世界中,每个人都是一条游来游去的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