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布宜诺斯非常明显,[父后七日]首先对应的便是[入殓师],都是以丧葬文化为主线,串起一些埋藏内心的感情,连最后的落力点——父爱之殇也都一样。
这类题材的影片,最令人反感的手段便是挟亲情以令观众,拼命煽情、催泪、揭伤疤,电影本身的面目反而会模糊不清,好在[父后七日]这点好处与[入殓师]也别无二致,手法清清淡淡,甚至嬉笑怒骂,内中氤氲的感情却三日绕梁。
影片故事一如片名,锁定父亲过身后七日之内,孝子孝女返家奔丧,遵循“师公”教诲完成仪式的各种繁琐。
影片首先体现出编导一体的最大优势,所有素材皆来自刘梓洁亲身经历,因此无论是时下的忙乱,还是引发对父亲的回忆,均能真切动人。
失亲的眼泪交织葬礼的劳累,许多尴尬场面化成黑色幽默的表达:为尸体供上色情书、边刷牙边被拉去哭、探讨俗语“累得像哭爸”……种种“大不敬”,也能因发自肺腑的体会与感慨,变成对生活、生死本身的豁达调侃,这个“度”的确非亲身经历过而不能把握。
同时,在真实回忆的基础之上,片中逝去父亲的形象也被勾勒得完满生动。
酒桌上“有医、无医”的笑话,经营一个卡拉ok小摊的热情、粗心忘记女儿生日,被提醒后送上一颗肉粽、手把手教女儿骑摩托车的温情……七日之内,或一首歌,一幅画,或一句玩笑,一个场景,很自然引出对应的一段段回忆,让我们对这个始终乐观生活的小人物父亲心生好感,再对应如今灵堂里被包裹得很好的尸身,死亡本身的力量、隐隐的哀愁和觉悟,就这样在看似轻巧的谈笑间慢慢弥散。
如果去掉黑色幽默的形式表象,影片内在的脉络倒是与安静的[步履不停]一脉相承,探讨的同样都是“越走越远”的问题,将[步履不停]“父母不知不觉掉队”的命题换个角度,便是本片的“手边的习惯突然变空”。
影片一开始点出“真正的悲伤从父后七日开始”,因此从头至尾几乎没有太多情绪宣泄,失亲之痛始终被古老仪式的过多荒谬拨散,直至影片结尾,四个月过去后,在外工作的女儿再次返家,想到要为父亲带一条烟时,发现“习惯”已然不在,悲痛才排山倒海般袭来,全片至此终于触及最重最疼的一个点,也正似所有被忙乱掩饰的常日里,太多人已经习惯佯装轻巧,想找到最真实的内心变得多么难。
从这个意义上看,这部电影真可做到对现代人心理的状态与变化了然于胸,因此有合理的情绪过渡,最终又沉得下情感,落得到那么沉重,没有一味“闹剧”下去。
不过,从另一个角度看,如果能把葬礼活成人生最后一场闹剧,又何尝不是一种豁达的生存态度呢,乐观如师公为父亲送行时口中念诵的“现在你的身躯全都好了,无伤无痕,无病无刹,就像少年时要去打拼”……原文载于《看电影》2010年12月上
看完一遍,瞎说一通——《父后七日》有可看性,但风格上仍有很大问题。
片子结尾最后一场戏把调子拧过来了,此前一直着重在对比和反讽,这些却都过分集中和短暂,显得断断续续、道不清是含蓄还是廉价。
常常是卡通化、断片化的时候显得滑稽好笑(确实很有爱很好玩);而长段落、闪回的时候又意图表现生死轻重的对比。
但因滑稽和对比所营造的反讽意味,是性质有别的,杂糅在一起以后,使影片面容模糊。
编导似乎想把台湾文艺片与日本卡通改编影剧的风格融为一体,创新,也许是,但从这部片子看来,这种创新仍然是构思不明,没有找到平衡点。
我想,一种卡通化的或者说佯装滑稽的风格,是或如库斯图里卡作品那样统一于整体,在内里形成‘隐喻’的;是或如港片喜剧那样,做成反类型的。
至于真的要有文艺的内里、喜剧的佐料、又有卡通的节奏,像日本电影《被嫌弃的松子的一生》那样,就得有巨扎实的戏剧性和形式感。
《父后七日》在这方面显弱,一开始展示出的纪录风,其实会是一个新鲜的可能性,不过被导演悄悄抹杀,着实可惜。
也许此类片是台湾片新的方向尝试,虽然开始得还是有些自恋和轻率,但无论怎样有新鲜感、本土味儿是值得肯定的。
所以往细的里说,向外的人物(死者未到场的妹妹、女儿)和向内的人物(阿琴、儿子、表弟、道士等)之对比的隐晦在文艺片中应该是故意的,最好的效果就是暧昧隐晦,但因为此片本身风格走向的模糊,而使这种暧昧真的成了模棱两可。
台湾电影似乎津津乐道的禅意,还有日本故事也常有的生死无常、浮生若梦的感受,对于年轻的作者们来吸引力仍然巨大,但真正能修成一部电影还是需要更高境界。
在整个丧礼程序中,人物的质感被描画出来,有喜感,但目的为何、丧礼意义为何,是悬置的,它依靠人物质感加重来补充丧礼意义的缺席。
可是时而卡通时而文艺的节奏,缺乏溶解,它需要一种真正的解构和重构力量,但影片没有给出,至少没有明确给出来。
依然悬置。
仅是被描画。
在一场“哭爸”的笑话中轻易使这个意义逃遁了,然后又从道士的“把四分五裂的车祸丧者请回原乡”道出这种意义,但道出的仍然是意义的缺席。
生命与丧礼的轻与重,诗歌的“中”与“的”,因为前半段的悬置,到后半部分不得已用一些长段落甚至是直接的人物独白对白来解释和烘托。
风格又走向了别处。
七日的回忆,与七日的丧事,看见了人物质感的表达,看见了人物关系走向的轮回感,但看不见人物作为他们自己的选择或变化,不是戏剧性,是白描,这种讲述已经不纯粹,却又引入情节剧的情绪动机,笼罩在一片情感、调味料、细节物件的思恋之中——台湾片会有的自恋(并不是贬义)还是存在。
每个人物都是作者自己,怀乡,但归不去,出不来(这个真的是台湾人的集体潜意识吧。。。
)但毫无疑问,大多数观众不会再拿这种优质或者说幼稚的要求烦恼自己、苛求电影。。。
风格统一?。。。
那是艺术的事情。。。
而电影只是吸取一点液体来湿润眼睛,不就可以?
时时刻刻的想念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如随风潜入夜般的不经意,某一时间猛然迸发。
那时,怎么躲都躲不过去。
我一直经验丰富。
屡屡夜半无人时哭得眼睛红肿如桃,之后带着泪痕心有不甘睡去,第二日又做无事人,笑得比谁都欢。
所以,我好怕看这样的电影啊。
它们一般定位精准,击中我的心脏,又不负责任,留我一个人,在无尽的感伤里,徒劳疗伤。
“今嘛你的身軀攏總好了,無傷無痕,無病無煞,親像少年時欲去打拼。
”这句送别死者的话,让我欲哭无泪,犹如被鱼雷击中的小船,行将沉没,只是在水面上做无谓的挣扎。
剧情看似简单的这部电影,就这样让我的情绪跌入谷底,看似毫无翻身的可能。
家人笃信基督,因此亲历过与爷爷的生离死别,但对于所谓信佛的传统的丧葬礼仪并不熟悉,到底身在乡下,总有耳濡目染,那些情节,透着点新鲜,却又熟悉。
弥漫于电影中的看似淡却又无比浓烈的父女情简直让我崩溃。
强颜欢笑,假装自己不记得亲人已经过身的事实,若无其事,却不免在某个节点情绪坍塌,无法自控,只能以旁若无人的嚎啕大哭才能拯救就要湮没的灵魂。
爸爸带着女儿骑摩托车在乡间小路,尘土飞扬,爸爸问女儿考试成绩,女儿自豪又带着些许满不在乎,说起自己的生日,爸爸居然随口问出“几岁”,女儿居然也不恼,轻轻说了18岁。
是一个多么为生计奔波的单亲父亲,才能记不住最爱的女儿的年龄啊。
爸爸停车,掏出藏在车座里的肉粽给女儿,还叮嘱女儿不能让哥哥知道,这句朴素而又偏心的叮嘱,让我想起自己的爸爸妈妈。
父母儿女一定都讲求缘分,即使手心手背都是肉,那块肉却总是更牵动神经,怪不得做父母的人,实在情难自禁。
作为爸爸妈妈最肉痛的那个孩子,看到这样的情节,实在无法镇定。
女儿把父亲的遗像背在身后,尘土中回家,恰如18岁生日,学开摩托,爸爸背向着指导,还边唱生日快乐,两幕情景交错,倍感唏嘘。
好难过,翻江倒海,却流不出眼泪。
让一个爱哭的人流不出眼泪,真是多么为难啊。
生离死别实在是痛。
只是这样的痛却不像生理的痛那般需要即时的抚慰,恍如融入血液般的某种液体般,在自己的体内默默流淌。
不经意的某一刻,调皮捣蛋式地爆发,让痛楚的人痛到不能自持。
女儿在候机室里大哭。
她给爸爸买了黄长寿。
她猛然想起,爸爸再也抽不上她买的烟了。
我又生疼生疼,有一天我一定会再度经历我最不愿意经历的告别,我也会想起,曾经我也喜欢给我爱的那几个人买烟啊。
哎。
配角都分外精彩。
做shaigong的阿义尤其精彩。
哥哥的沉默以及乐观,我也好喜欢。
新潮的小表弟的乖巧,他的新人类思维居然兼容乡间最朴素的一切,真是让人感动。
如果父后七日赢得今年的金马,那我会好开心。
台湾这些年的剧情片,专注于通过细节来诠释宏大的思维,比如生老病死,通过平凡小人物的悲欢离合,让看客不免联想自己的点点滴滴,又对台湾的风土人情有进一步的认知,而对生命中原本就该珍视的一切,也许也会有感知的吧?
“父后七日”原著散文 作者:刘梓洁 今嘛你的身躯拢总好了,无伤无痕,无病无煞,亲像少年时欲去打拼。
葬仪社的土公仔虔敬地,对你深深地鞠了一个躬。
这是第一日。
我们到的时候,那些插到你身体的管子和仪器已经都拔掉了。
仅留你左边鼻孔拉出的一条管子,与一只虚妄的两公升保特瓶连结,名义上说,留着一口气,回到家里了。
那是你以前最爱讲的一个冷笑话,不是吗?
听到救护车的鸣笛,要分辨一下啊,有一种是有医~有医~,那就要赶快让路;如果是无医~无医~,那就不用让了。
一干亲戚朋友被你逗得哈哈大笑的时候,往往只有我敢挑战你:如果是无医,干嘛还要坐救护车?!
要送回家啊!
你说。
所以,我们与你一起坐上救护车,回家。
名义上说,子女有送你最后一程了。
上车后,救护车司机平板的声音问:小姐你家是拜佛祖还是信耶稣的?
我会意不过来,司机更直白一点:你家有没有拿香拜拜啦?
我僵硬点头。
司机倏地把一张卡带翻面推进音响,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那另一面是什么?
难道哈利路亚哈利路亚哈利路亚哈利路亚?!
我知道我人生最最荒谬的一趟旅程已经启动。
(无医~无医~) 我忍不住,好想把我看到的告诉你。
男护士正规律地一张一缩压着保特瓶,你的伪呼吸。
相对于前面六天你受的各种复杂又专业的治疗,这一最后步骤的名称,可能显得平易近人许多。
这叫做,最后一口气。
到家。
荒谬之旅的导游旗子交棒给葬仪社、土公仔、道士,以及左邻右舍。
(有人斥责,怎不赶快说,爸我们到家了。
我们说,爸我们到家了。
) 男护士取出工具,抬手看表,来!
大家对一下时喔,十七点三十五分好不好?
好不好?
我们能说什么?
好。
我们说好。
我们竟然说好。
虚无到底了,我以为最后一口气只是用透气胶带黏个样子。
没想到拉出好长好长的管子,还得划破身体抽出来,男护士对你说,大哥忍一下喔,帮你缝一下。
最后一道伤口,在左边喉头下方。
(无伤无痕。
) 我无畏地注视那条管子,它的末端曾经直通你的肺。
我看见它,缠满浓黄浊绿的痰。
(无病无煞。
) 跪落!
葬仪社的土公仔说。
我们跪落,所以我能清楚地看到你了。
你穿西装打领带戴白手套与官帽。
(其实好帅,稍晚蹲在你脚边烧脚尾钱时我忍不住跟我妹说。
) 脚尾钱,入殓之前不能断,我们试验了各种排列方式,有了心得,折成L形,搭成桥状,最能延烧。
我们也很有效率地订出守夜三班制,我妹,十二点到两点,我哥两点到四点。
我,四点到天亮。
乡绅耆老组成的择日小组,说:第三日入殓,第七日火化。
半夜,葬仪社部队送来冰库,压缩机隆隆作响,跳电好几次。
每跳一次我心脏就紧一次。
半夜,前来吊唁的亲友纷纷离去。
你的烟友,阿彬叔叔,点了一根烟,插在你照片前面的香炉里,然后自己点了一根烟,默默抽完。
两管幽微的红光,在檀香袅袅中明灭。
好久没跟你爸抽烟了,反正你爸无禁无忌,阿彬叔叔说。
是啊,我看着白色烟蒂无禁无忌矗立在香灰之中,心想,那正是你希望。
第二日。
我的第一件工作,校稿。
葬仪社部队送来快速雷射复印的讣闻。
我校对你的生卒年月日,校对你的护丧妻孝男孝女胞弟胞妹孝侄孝甥的名字你的族繁不及备载。
我们这些名字被打在同一版面的天兵天将,仓促成军,要布鞋没布鞋,要长裤没长裤,要黑衣服没黑衣服。
(例如我就穿着在家习惯穿的短裤拖鞋,校稿。
)来往亲友好有意见,有人说,要不要团体订购黑色运动服?
怎么了?!
这样比较有家族向心力吗?
如果是你,你一定说,不用啦。
你一向穿圆领衫或白背心,有次回家却看到你大热天穿长袖衬衫,忍不住亏你,怎么老了才变得称头?
你卷起袖子,手臂上埋了两条管子。
一条把血送出去,一条把血输回来。
开始洗肾了。
你说。
第二件工作,指板。
迎棺。
乞水。
土公仔交代,迎棺去时不能哭,回来要哭。
这些照剧本上演的片场指令,未来几日不断出现,我知道好多事不是我能决定的了,就连,哭与不哭。
总有人在旁边说,今嘛毋驶哭,或者,今嘛卡紧哭。
我和我妹常面面相觑,满脸疑惑,今嘛,是欲哭还是不哭?
(唉个两声哭个意思就好啦,旁边又有人这么说。
) 有时候我才刷牙洗脸完,或者放下饭碗,听到击鼓奏乐,道士的麦克风发出尖锐的咿呀一声,查某囝来哭!
如导演喊action!
我这临时演员便手忙脚乱披上白麻布甘头,直奔向前,连爬带跪。
神奇的是,果然每一次我都哭得出来。
第三日,清晨五点半,入殓。
葬仪社部队带来好几落卫生纸,打开,以不计成本之姿一迭一迭厚厚地铺在棺材里面。
土公仔说,快说,爸给你铺得软软你卡好困哦。
我们说,爸给你铺得软软你卡好困哦。
(吸尸水的吧?!
我们都想到了这个常识但是没有人敢说出来。
) 子孙富贵大发财哦。
有哦。
子孙代代出状元哦。
有哦。
子孙代代做大官哦。
有哦。
念过了这些,终于来到,最后一面。
我看见你的最后一面,是什么时候?
如果是你能吃能说能笑,那应该是倒数一个月,爷爷生日的聚餐。
那么,你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无从追考了。
如果是你还有生命迹象,但是无法自行呼吸,那应该是倒数一日。
在加护病房,你插了管,已经不能说话;你意识模糊,睁眼都很困难;你的两只手被套在廉价隔热垫手套里,两只花色还不一样,绑在病床边栏上。
拢无留一句话啦!
你的护丧妻,我妈,最最看不开的一件事,一说就要气到哭。
你有生之年最后一句话,由加护病房的护士记录下来。
插管前,你跟护士说,小姐不要给我喝牛奶哦,我急着出门身上没带钱。
你的妹妹说好心疼,到了最后都还这么客气这么节俭。
你的弟弟说,大哥是在亏护士啦。
第四日到第六日。
诵经如上课,每五十分钟,休息十分钟,早上七点到晚上六点。
这些拿香起起跪跪的动作,都没有以下工作来得累。
首先是告别式场的照片,葬仪社陈设组说,现在大家都喜欢生活化,挑一张你爸的生活照吧。
我与我哥挑了一张,你翘着二郎腿,怡然自得貌,大图输出。
一放,有人说那天好多你的长辈要来,太不庄重。
于是,我们用绘图软件把腿修掉,再放上去。
又有人说,眼睛笑得瞇瞇,不正式,应该要炯炯有神。
怎么办?!
我们找到你的身份证照,裁下头,贴过去,终算皆大欢喜。
(大家围着我哥的笔记型电脑,直啧啧称奇:今嘛电脑盖厉害。
) 接着是整趟旅程的最高潮。
亲友送来当作门面的一层楼高的两柱罐头塔。
每柱由九百罐舒跑维他露P与阿萨姆奶茶砌成,既是门面,就该高耸矗立在艳阳下。
结果晒到爆,黏腻汁液流满地,绿头苍蝇率队占领。
有人说,不行这样爆下去,赶快推进雨棚里,遂令你的护丧妻孝男孝女胞弟胞妹孝侄孝甥来,搬柱子。
每移一步,就砸下来几罐,终于移到大家护头逃命。
尚有一项艰难至极的工作,名曰公关。
你庞大的姑姑阿姨团,动不动冷不防扑进来一个,呼天抢地,不撩拨起你的反服母及护丧妻的情绪不罢休。
每个都要又拉又劝,最终将她们抚慰完成一律纳编到折莲花组。
神奇的是,一摸到那黄色的糙纸,果然她们就变得好平静。
三班制轮班的最后一夜。
我妹当班。
我哥与我躺在躺了好多天的草席上。
(孝男孝女不能睡床。
) 我说,哥,我终于体会到一句成语了。
以前都听人家说,累嘎欲靠北,原来靠北真的是这么累的事。
我哥抱着肚子边笑边滚,不敢出声,笑了好久好久,他才停住,说:干,你真的很靠北。
第七日。
送葬队伍启动。
我只知道,你这一天会回来。
不管三拜九叩、立委致词、家祭公祭、扶棺护柩,(棺木抬出来,葬仪社部队发给你爸一根棍子,要敲打棺木,斥你不孝。
我看见你的老爸爸往天空比划一下,丢掉棍子,大恸。
)一有机会,我就张目寻找。
你在哪里?
我不禁要问。
你是我多天下来张着黑伞护卫的亡灵亡魂?
(长女负责撑伞。
)还是现在一直在告别式场盘旋的那只纹白蝶?
或是根本就只是躺在棺材里正一点一点腐烂尸水正一滴一滴渗入卫生纸渗入木板?
火化场,宛如各路天兵天将大会师。
领了号码牌,领了便当,便是等待。
我们看着其它荒谬兵团,将他们亲人的遗体和棺木送入焚化炉,然后高分贝狂喊:火来啊,紧走!
火来啊,紧走!
我们的道士说,那样是不对的,那只会使你爸更慌乱更害怕。
等一下要说:爸,火来啊,你免惊惶,随佛去。
我们说,爸,火来啊,你免惊惶,随佛去。
第八日。
我们非常努力地把屋子恢复原状,甚至风习中说要移位的床,我们都只是抽掉凉席换上床包。
有人提议说,去你最爱去的那家牛排简餐狂吃肉(我们已经七天没吃肉)。
有人提议去唱好乐迪。
但最终,我们买了一份苹果日报与一份壹周刊。
各卧一角沙发,翻看了一日,边看边讨论哪里好吃好玩好腥膻。
我们打算更轻盈一点,便合资签起。
08。
16。
17。
35。
41。
农历八月十六日,十七点三十五分,你断气。
四十一,是送到火化场时,你排队的号码。
(那一日有整整八十具在排。
) 开奖了,17、 35 中了,你断气的时间。
赌资六百元(你的反服父、护丧妻、胞妹、孝男、两个孝女共计六人每人出一百),彩金共计四千五百多元,平分。
组头阿叔当天就把钱用红包袋装好送来了。
他说,台号特别号是53咧。
大家拍大腿懊悔,怎没想到要签?!
可能,潜意识里,五十三,对我们还是太难接受的数字,我们太不愿意再记起,你走的时候,只是五十三岁。
我带着我的那一份彩金,从此脱队,回到我自己的城市。
有时候我希望它更轻更轻。
不只轻盈最好是轻浮。
轻浮到我和几个好久不见的大学死党终于在摇滚乐震天价响的酒吧相遇我就着半昏茫的酒意把头靠在他们其中一人的肩膀上往外吐出烟圈顺便好像只是想到什么的告诉他们。
欸,忘了跟你们说,我爸挂了。
他们之中可能有几个人来过家里玩,吃过你买回来的小吃名产。
所以会有人弹起来又惊讶又心疼地跟我说你怎么都不说我们都不知道?
我会告诉他们,没关系,我也经常忘记。
是的。
我经常忘记。
于是它又经常不知不觉地变得很重。
重到父后某月某日,我坐在香港飞往东京的班机上,看着空服员推着免税烟酒走过,下意识提醒自己,回到台湾入境前记得给你买一条黄长寿。
这个半秒钟的念头,让我足足哭了一个半小时。
直到系紧安全带的灯亮起,直到机长室广播响起,传出的声音,彷佛是你。
你说:请收拾好您的情绪,我们即将降落。
《父後七日》題材並不新鮮﹐不過是伊丹十三的《お葬式》(1984)的翻版﹐連城市人回到鄉村拜祭都一樣﹐但層次明顯較低﹐像一般華人藝文作品﹐太情緒化﹐無法條理分明地思考問題﹐更甭談能否擺脫誰都逃不掉的因循與俗見了。
作者沒辦法讓自己抽離﹐客觀審視影片的議題 :『後工業社會實行傳統殯葬儀式的荒謬性』(antithesis to Okuribito)﹐太容易將鏡頭聚焦到主人公的私人情緒﹐渲染各種讓觀眾所謂有所感的溫情場面﹐無論原來是幾荒唐的處境(例如以「高科技」替死者捏造遺照)﹐末了只會淪為溫情的笑場﹐毫無批判力﹐自然無法對議題作較深的挖掘﹐理性被情緒carry away。
說到底﹐這是藝術創作者如何與作品保持一種適當的距離﹐投入中見清醒﹐疏離間帶感情的問題。
戲名見高下﹐《お葬式》除了個お字帶尊重的含意﹐是沒顏色的語言﹐連死人是誰都隱去﹐非常冷靜﹐而從《父後七日》四字顧名思義﹐觀眾已很難擺脫帶埋包紙巾入場的陰影與暗示﹐眼淚在to be or not to be間猶疑﹐與讓主人公覺得好辛苦的「哭爸」﹐相映成趣。
《お葬式》山崎努要拜祭的是漠不關心的岳父﹐因為他對死者的無興趣﹐影片遂能冷眼旁觀﹐譏笑煩文縟節的虛偽﹐勢利親友的涼薄﹐主人公甚至捲進讓人情慾危機﹐墓場與野戰陽台只差一線。
結局綠意盎然的後院﹐山崎努仰視死者遺體火化漸成空氣中的煙塵﹐也立意奇高。
而《父後七日》﹐因為影片極簡的故事﹐散文式情節隨意鋪陳﹐除了以兩位禮儀師擠眉弄眼﹐插科打諢支撐﹐就只能靠女主人公的回憶和情緒﹐保持觀眾對影片的興趣。
感人的一場戲﹐是主人公騎摩托車護送爸爸遺照﹐其間穿插高中時父女學車的回憶﹐本來係不著一字﹐頗得風流﹐問題是末了﹐作者又要接一個主人公的震動中的主觀鏡頭﹐似乎想暗示她念親恩﹐忍不住將車停下俯身飲泣﹐那便算肉麻當有趣﹐也太低估觀眾對人際間微妙情感的接收能力了。
末了主人公哭崩香港國際機場﹐更是俗套至極 影片假惺惺嘲笑「哭爸」(孝子哭喪)﹐末了卻以合乎觀眾期望的一公升眼淚﹐來宣示她未忘故土﹐到底是個貨真價實的孝女﹐"In our society, any man who doesn't cry at his mother's funeral is liable to be condemned to death" (albert camus)。
毫無批判性﹐《父後七日》不過是識時務的俗品。
台湾片近两年长势喜人,主要是导演们找到了贴近生活又取悦观众的表达方式。
不像侯孝贤蔡明亮那么曲高和寡,下里巴人的的故事也可以讲点幽默,讲点温情和玩味。
这种父亲丧事这样沉痛的主题,从女儿的视角看来竟然可以说得如此有吸引力和有人生况味,不得不让我佩服台湾导演的想象力和根植乡土的能力。
谁说中国人没有幽默?
我相信好莱坞拍不出这么幽默的丧礼。
在西方人的观点中生老病死是宗教,是神圣不可侵犯的,没有人会拿丧礼开玩笑;而在乡民的生活中,生老病死是生命轮回与传承的一部分,那就是生活,繁琐的不可或缺的生活,如每天都吃的饭菜或者每天都睡的觉一样,没有什么稀奇。
女儿的生活很像我。
记得2007年外祖母去世的时候,我被父母的电话连夜叫回家奔丧,从朝九晚十二的外企大机器中一下子脱身出来回到南方的小城,不时还得接点客户电话什么的,让我恍如置身两个世界中。
除了极度的悲恸,更有的是仪式的繁琐和生活的清晰,尽管外祖母和父母的意思已经尽力让这个仪式精简。
最后当外祖母的骨灰被母亲终于放在陵园里,石板盖上的时候,我们的心里都松了一口气。
这不是对死者的不敬,而是仿佛停摆的生活重新开始动起来,活着的人都要继续活着,悲伤过去,更多的是思念。
《父后七日》让我想到另一部美国片子《大鱼》,也是在奔丧的过程中缅怀父亲生前的点点滴滴。
《大鱼》更有美式幽默,极尽夸张之能事,而《父后七日》在生与死对照的情节上,更多的是温情和温馨。
但感情是一样的:怀念逝去的人最好的方式就是想起他们和你在一起的时光。
我们每个人都会有刻骨铭心的记忆,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记忆也就渐渐淡出你的生活。
这是人之常情,并不用人心不古来苛责。
如同影片结尾的那般,已然从丧父的痛楚中走出。
只是在某个时刻,在那一瞬间似乎还有些许的冲动,希望为自己的父亲能够做些什么。
于是乎,大片的回忆,就如同浸泡了水渍的墨汁,无边无尽的散尽开来,久久不能释怀。
这应该是大部分人曾经有过的感受,有些怅然,有些凄凉。
但终究,还是要叹一口气,继续生活。
因此啊,还是在父母健在的当下,与他们一同欢笑,一同悲伤。
为所有的美好共同分享,也为到来的苦痛一起分担。
家庭的含义应该就是如此不离不弃吧!
本文首发于公众号《小岛电影》 点纸钱、扫墓,清明在繁文缛节中逐渐成为了仪式。
尽管年年话清明,但每年似乎又只会在今日,人们才会以如此正式或又可称为形式的方式,表达我们对逝者的哀思。
·昆德拉在《生活在别处》中写到:「这是一个流行离开的世界,但是我们都不擅长告别。
」那些被我们深埋的浓稠情绪,在流程中逐渐被淡化。
也许时间会风干眼泪,抚平伤口,但同样也会将某些深藏的痛楚发酵。
某天云淡风轻间,你的心会因为某个回忆的触点突然地刺痛。
直到那时,你才会明白,有些人有些情感,一直都潜藏在最柔软的地方。
《父后七日》原是台湾作家刘梓洁的短篇文学作品,她以黑色幽默的手法讲述了父亲过世后,从台北返乡奔丧七日内的故事。
而后经王育麟导演推动,该文改编成同名电影。
尽管经过了从文字到影像的转换,但贯穿小说与电影始终的,是《父后七日》浓重的荒诞感。
小说开篇便以一反常态的诙谐语气写道:(父亲病重只剩最后一口气)我们与你一起坐上救护车,回家。
名义上说,子女有送你最后一程了。
上车后,救护车司机平板的声音问:小姐你家是拜佛祖还是信耶稣的?
我会意不过来,司机更直白一点:你家有没有拿香拜拜啦?
我僵硬点头。
司机倏地把一张卡带翻面推进音响,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那另一面是什么?
难道哈利路亚哈利路亚哈利路亚哈利路亚?
而在影片中,开启荒诞的旅程的是父亲的接近「综艺化」的葬礼。
女儿接到父亲过世的消息,从台北匆忙赶回彰化老家。
台湾本就是有着浓厚的民俗传统,经过现代化的变奏,混杂着传统与现代的民俗文化有时会呈现出一副滑稽的「杂糅乱炖」样貌。
会在祭拜时大放流行歌曲,会「冠冕堂皇」在丧葬中起舞,丧葬礼仪于是被台湾本地人戏称作「综艺丧礼」。
繁文缛节的丧葬仪式,一桩桩接连而来。
这些在突来的生死横亘间,女儿甚至来不及陷入悲伤,反而陷入了荒诞可笑的情境。
当被主持法事的师公告知要给逝者送上他生前最爱的东西时,女儿将烟整整齐齐地放置在床边,儿子则将一本「女性」(不可描述)杂志塞到父亲手中。
师公见状嘴角露出微笑,大赞他内行,「那边最缺这种东西了」。
守丧的这几日,根据传统的规矩,总有人在旁边对女儿与儿子说:「现在快哭或者现在不能哭。
」在白昼交叉混乱中,女儿与儿子常搞不清楚状况。
于是出现,饭吃了两口突然有人大喊:「快哭」,女儿赶紧丢下手里的碗,百米冲刺到灵柩前,嚎啕干哭。
嘴巴里尚未嚼完的米饭「啪嗒」一声掉落在棺盖上,或是晨起刷牙半梦半醒之间,听到「现在哭」的口令,含着泡沫在灵柩前表演「痛不欲生」的场景。
存在主义认为荒谬感的产生,来自于对存在、生命以及死亡无法解说、而又无可奈何的感情。
「父后」的七日里,所有人似乎都在繁杂而荒诞的丧葬中,混乱地来不及悲伤。
从突然离世的不可置信,到被荒谬冲淡思绪,悲伤并没有随着时间溜走。
因为无法面对,于是偷偷将所有情绪潜藏在心里的某个角落。
但当某个记忆点被触及,它便会开始持续地隐隐作痛。
女儿从照相馆取回父亲的遗照,因为机车不便携带,她便将大框的父亲相片背在了身后,某种相互的联系让回忆因此涌到她十八岁生日那天的情景。
父亲载着下学的女儿回家,木讷而调皮的父亲为了庆祝女儿的生日,让不会骑机车的女儿尝试开车载自己。
机车前慌乱紧张的女儿后面坐着手舞足蹈幸福的父亲,而一幕蒙太奇的交叉,画面又重回现实,此时女儿身后有的只剩父亲的遗像。
没有嘶声力竭地诉说哀恸,也没有煽情的音乐,平静克制的这幕却是《父后七日》中最让人动容的画面。
他将还沉浸在荒谬中的观众一下拉进现实,撕破努力维持的和平,刺痛着。
法国女作家布丽吉特·吉罗得知伴侣突然因车祸去世后,在《前世今生》一书中讲述了自己的感受:「当你以为所有的一切都消失殆尽时,对幸福的回忆便会涌现在你的眼前,虽然那幸福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有时你在猛醒之时才明白,从你身边消失的那些东西多么重要。
」返回台北的女儿,依然照旧着以往繁忙的白领生活,在酒吧与朋友们叙旧时,风清云淡地告诉身边的人:「忘了跟你们讲,我爸挂了。
」朋友惊讶地瞪大双眼,她却平静得像是告诉大家,自己今天去了菜市场、买了什么一样日常。
在生死的交点,留下的人似乎在经常忘记,但思念却也在不知不觉中变得严重起来。
重到父后某月某日,当女儿坐在香港飞东京的飞机上,看着空服员推着免税烟酒走过时。
她下意识提醒自己,回到台湾入境前,记得给父亲买一条黄长寿(一种台湾烟)。
可是,父亲已经不在了。
这个半秒钟的念头,让女儿足足哭了一个半小时。
在漫长的告别中,每当思念涌起,阳光显得格外的强烈,好像太阳出了什么差错似的。
我们要在日后漫长的人生中,逐渐接受这个人已经彻底从我们生命中消失的事实,这是我们始终学不会告别的原因。
《父后七日》荒诞与粗糙中,却细腻与感性地呈现了台湾小人物粗俗却触动你内心柔软的工整。
与荒诞形成映照的是,父后七日里,甚至更长的时间里,最深痛楚的慢慢浮现。
这是一场荒诞的丧葬旅程,也是一趟疗愈之旅。
纵使学不会告别,但伤痕随着时间终有一天会被抹平。
即便他们已经从我们生命中彻底消失,但我们的回忆和心底,一直会为他们保留一个位置。
因为生活,还在继续,所以每次告别的时候,请用力一点。
影片末尾,起飞的机舱内,系紧安全带的灯亮起。
女儿说,机长室的广播响起,传出的声音仿佛是父亲。
他说,请收拾好您的情绪,我们即将降落。
台湾人擅长打软糯清新又甜香的温情牌,类似的亲情故事,日本和台湾的师傅掌控都是好料理,拍《母亲》的山田洋次今年出了《弟弟》,喜欢日本人谈父母爱男女爱朋友爱的时候,那种不动声色的温婉力道。
大陆也从来不缺好看的亲情片儿,今年拍完《我们天上见》朱旭宣布封镜退出江湖,这位国民老父亲成就了很多美好的回忆,只能回头把《洗澡》跟《刮痧》再看两遍了。
台湾去年有《不能没有你》和《爸,你好吗》,戴立忍和张作骥也都没闲着,分别在09年和10年金马折桂。
可能也是亚洲人含蓄内敛生性使然,那种从心灵末梢暗涌出来的与父辈之间的情感撞击,不似大刀阔斧直来直往的美国人,是到最后一刻手起刀落,击中心里要害,迎面而来措手不及。
今年的金马《当爱来的时候》占了大部分版面,《父后七日》入围多项,最后拿了一个改编剧本和男配角,加上海报不够视觉系,一直到这片子口碑起来了,我才找了一个下午慢慢看,这当中出门一趟隔了五六个小时,特意把结尾留着回来看完消化,这次不是我懒,是头一次觉得电影可以像连续剧一样让人舍不得一次看完......剧情介绍很容易让人想到英国人拍的那部《葬礼上的死亡》,那个失控的笑点和泪点我参不透。
电影从葬礼各种相关次要人员身上掀角,这些人呈现出一种不合时宜的荒诞,青紫色烟雾笼罩中的道士,背影神秘双目放空,负责葬礼综艺(这词儿我也第一次听说)的道士女友,对着后视镜涂满血红色唇膏,说着“你不知道我是专业哦,哭无目屎”,来了一段异常专业亲人般的嚎哭,全无经验的女主角和哥哥手足无措,儿子放在父亲胸前的生前爱物是一沓女性裸体杂志,迟到的表弟无声无息幽灵一样突然出现在灵前,五音不全像学校开学典礼却又超龄的仪仗队,在田野里道士神秘地表明自己诗人的身份,这场葬礼从头就伤感欠奉不靠谱得厉害,而明明要说的是世上最亲的那个人去了。
“今嘛你的身躯拢总好了,无伤无痕,无病无煞,就像少年时要去打拼。
”随着道士这段动人的串词,女主角和哥哥开始了程序性的忙碌,该哭的时候含着半口米饭叼着牙刷也愣头愣脑生往上扑,服从指挥一步不错,直到流程进行到最后一天前夜,她跟哥哥躺在地上,说:“以前人家说,累了要哭爸,原来,哭爸真的是这么累人的一件事情”,二人相视大笑不止,这是一松,结尾处一段完全出自原著的旁白,整个人剑拔弩张情绪崩溃:“是的,我常常忘记,于是,它又经常不知不觉的变得很重,重到父后某日,我坐在香港飞往东京的班机上,看着空服员,推着免税烟酒走过,下意识提醒自己,回到台湾,入境前,记得给你买一条黄长寿。
这个半秒钟的念头,让我足足哭了一个半小时。
直到系紧安全带的灯亮起,直到机长室的广播响起,传出的声音仿佛是你。
”唔,这又是一紧,于是,他就这么灰飞烟灭。
女儿在出殡的时候,一有机会就抬头寻他。
可你在哪里。
最动人的一段,女儿背着父亲的巨幅遗像,骑着摩托在他曾经载自己的路上飞驰,她也曾经是载着父亲在后面,学着骑这辆摩托车,而今身后只有一副有他笑容的彩色照片,依然背靠着自己,那一瞬间我眼泪扑簌簌就掉了下来。
一场滑稽荒诞又深情无比的告别,就像所有思念一样,可能排山倒海的出现,可能奔波辗转到忘记,但,他就一直在那。
那些刻意经营的深情和努力庞大的爱恨我觉得很难动人,越是那种咬牙硬撑背后的软弱无力,平淡生活之下巨大的能量和决心,琐碎日子里的喜怒哀乐,总是能击中我的要害。
最美妙和最有力量的情节,历来都在最微小的生活和最平凡的人物。
最近看过最喜欢的台湾电影是陈玉勋的《爱情来了》和《热带鱼》,分别拍摄于1998年和1995年,以他为代表那个时期的台湾电影,没有无病呻吟的超龄青春,没有廉价稀薄的文艺伤痛,有的是大人的眼界和小孩的天真,今年他有一部三个导演合拍的《茱莉叶》入围金马,还现身颁奖打了个酱油,十六年了,不知道他还能不能出那样的作品。
今年的《父后七日》我觉得比去年《不能没有你》好太多了,刨去有点局促混乱的视角切换,砍去一部分累赘不靠谱的絮絮叨叨,也许还能更好。
《父后》有一张好听的OST,开场就是Harry Belafonte的《Hava Nageela》,是一首歌颂丰收节奏鲜明噼里啪啦的以色列民歌。
我前几天听了好多遍方文山填词的《阿爸》,他说:我们在长大守着家,守着那温馨的烛光下,沉默安静的对话,越头看阿爸是山。
唔,他就一直在那呢。
“今嘛你的身躯拢总好了,无伤无痕,无病无煞,亲像少年时欲去打拚。
” ——《父后七日》有时候,人在电影院,我却会忘记自己是在看电影。
黑暗的空间中,眼睛看着前方的一块光亮,那更像是在看自己,看经历过的人生,看那些长长短短被投射到了银幕上。
盖伊·马丁《我的温尼伯》结尾,电影从温尼伯的风物景貌回归到了家庭亲人。
听上去,絮絮叨叨的梦呓话语终于要结束了。
那一刻,导演本人的旁白声音变得更加深情。
到底是记得还是不记得,他对记忆产生了怀疑——说有时候自己忘记了哥哥离世,忘记了父亲在他21岁的时候走了。
雪花一般的斑点划痕,白雪飘零的温尼伯,我的故乡。
有时候,当你太想念一个地方,照片上的背景变得比照片里的人更重要。
看到一家人的合影,加上那样的画外音,不知道该说这部影片是太私密还是太感人。
几乎可以说是巧合,《父后七日》结尾,当朋友问起丧事,女儿说,没关系,我也经常忘记。
从某天听闻死讯的毫无防备到某年某月某天毫无征兆的泪水决堤,这中间,电影用群像和多视角记下了丧葬期间的见闻录,牵扯出女儿、儿子、侄子和道士的内心波澜和各自故事。
一开始,我觉得既然这么个人又像散文体,电影应该是深情回首,女儿与父亲,往事点滴,慢慢落在心头。
当女儿和道士一起念到:今嘛你的身躯拢总好了,无伤无痕,无病无煞,亲像少年时欲去打拚。
真是平平淡淡,句句上心。
由此,我愈发明白了一件事,丧葬过程对当事人和旁观者永远是截然不同的体验,就好比无人光顾的地摊上,女人和父亲唱《伤心酒店》,悲伤谁人知,痛苦吞腹里。
我忘不了小时候家乡的出殡队伍,西乐腰鼓队、花圈大挽联。
当时真觉得诡异,死都死了还讲排场。
后来才慢慢懂得,有些东西真的只是作与外人看的,私底下还会为借钱治丧兄弟翻脸。
这一切还真是传统文化闹的,不过再闹,比起旧时的繁文缛节,头七十四天到三年服丧,那今时今日的葬礼还是简短了一些。
在这部电影里,死亡的到来是那么正常的一件事。
你没有充足的时间去做好准备,但是其他人马上可以开动,这就是群体的力量。
寻常生活的每一天,总有人都在遭遇死亡,可是多数人浑然不知。
师公和尚轮番来,看到这些片段,我想起了大体类似的故乡。
我喜欢这部电影的忠实记录,那些不可思议的习俗,说跪就跪、要你哭就哭,请人哭丧还有不同哭法;那些完全不合时宜的玩笑,PS遗像、三人往事、爆裂啤酒罐,直欲把葬礼变成一个搞笑舞台。
中国人的红白之事,有时候就是这么别扭。
喜事搞得别人下不了台,丧事又搞得别人动不了情。
轻描淡写的议员和小护士,寥寥几笔,《父后七日》变得不是那么悲悲戚戚,整个族群和村落变得清晰可辨。
我一直觉得,影片希望观众的情感是克制的,从而能接受女儿在结尾突然到来的情感崩溃,得到一种清醒的感动。
要知道,女儿在七天时间里也不是天天以泪洗脸的,有时候还滑稽可笑。
哭得越卖力,不代表你和长辈的感情深。
你不哭,那也不代表你冷血没感情。
在女儿难以入眠的晚上,我一度甚至希望《父后七日》可以安放点恐怖因素,就像《童年往事》里的黑猫,对死亡有所敬畏和恐慌。
后来也想明白了,那边是小孩子,这边是有足够心理抵御的成年人,所以一路下来,也只是身体上的疲惫劳累更多。
除了那段父女合唱,父亲骑车载女儿回家一段也是《父后七日》的精彩一笔。
太保饰演的父亲更接近于常人喜欢的一类,比《爸,你好吗》的动物园一段强了太多。
他其实记不得女儿生日,平时幽默笑呵呵,没啥大作为。
学开车的桥段也常见于其他电影,而挂画像那段就别有用意(在闽南地区的传统习俗里,走队伍拿画像的都只能是男性子孙)。
画像是父亲,倒挂画像就出现了虚拟的一幕,父亲倒坐在后面让女儿载——对应了之前的学骑车。
就如原著和电影一样,女儿用个人仪式完成了对父亲的祭奠。
而同样是这部《父后七日》,它让我再一次想起了奔丧往事和定格在51岁的父亲。
有些东西不能忘,或许,也不会忘。
可为什么有时候,我依然会忘记……【外滩画报 见刊有删减】
温情,看到台湾本土的一些仪式.
最痛的不是这七日,是七日以后那无数个日子。当亲情成了一种习惯,以后就是无尽的痛。本片让我想到了【步履不停】【东京物语】【入殓师】等无数个经典,当然【父后七日】是独一无二的!★★★★
有幽默与讽刺,又有怀念与感动,这一出五味杂陈的台湾民俗风情画。少些文艺腔与无病呻吟,台湾电影其实很好看,在今年看过的台湾电影里,这个比较优秀,
原文更好 改五星鼓励一下吧……
一部典型的细腻慢节奏台湾文艺片,在如今快节奏的社会里,时常会有某种思念和回忆会敲打着你。
好无聊的文艺片
葬礼就是这样的。但我觉得90分钟有点短~
金马热门,但太乡土,太台湾化,反而共鸣感不足
不错
是丧葬民俗,是父女亲情,以诙谐拍沉重,形式饱满元素丰富,于内心最深处勾起观者思绪,只留下一层若有若无的灰盖于心上,不重但很粘。“回到台湾入境前记得给你买一条黄长寿,这个半秒钟的念头,让我足足哭了一个半小时”经常忘记,所以也经常很沉重,这感受才最真实。近两年最优秀的台湾电影。
呵呵
一片真情
干天干地干社会很振聋发聩啊,乡土情怀很重,不是台湾人还是不能够理解的吧
7.Days.in.Heaven.2010.CN.DVDRip.XviD-PMCG懂的人自然就懂
【我干天干地干命运干社会,你又不是我老爸,你管我那么多!】
去台湾的时候买了两本书,一本是《二常公园》,一本是《父后七日》。
还蛮无聊的诶
形式过后,开始真正的想念……
有些细节挺感人,但整体有点松散。
睡着了,冗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