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情简介:郑老师在学校发现一封未署名的遗书,一众倔强的中学生无人认领,老师在追查企图轻生者之时,不禁回忆起了自己充满暴力和遗憾的童年时代。
由卓亦谦编剧执导,尔冬升监制,郑中基、卢镇业、陈汉娜领衔主演的《年少日记》于上影节亚洲新人单元完成了首映。
《年少日记》是卓亦谦的长片首作,影片在开幕前已经全票售罄,现场观众几度泪淹上影节,首映过后豆瓣口碑异军突起,被不少人提前锁定年度华语十佳。
卓亦谦卓亦谦,1987年出生,导演、编剧。
2013年毕业于香港城市大学创意媒体学院,主修电影艺术。
曾于2011年执导鲜浪潮电影《至少在梦里》,其后以编剧身份入行,曾参与林超贤执导的《激战》《魔警》,之后在叶伟信执导的《杀破狼·贪狼》和由同名畅销小说改编的丧尸电影《今晚打丧尸》中担任编剧。
故事以一本少年日记层层展开,自述性视角给了观众更沉浸的空间去共情主角的经历,却也在不知不觉中堕入了导演精妙构建的悬念之中,直到回忆和现实双线叙事交汇,情绪从高崖上直转而下,在东亚父权的酷烈寡恩、家人之间的冷漠疏离、鸡娃教育的窒息感、校园霸凌的无可奈何重重夹击之下,催生出莫大的哀伤,让人同情主角悲惨遭遇之时,也对自杀低龄化现象背后的文化病灶、时代焦虑和结构性暴力有所反思。
香港电影即便式微,也能看出行业内部的代际传承和守望相助。
卓亦谦在校期间曾师从新浪潮领军人物谭家明(《烈火青春》《父子》),习得技艺的同时也找到了一个导演对待电影的态度;影片在完成剧本之后,得到了监制尔冬升(《门徒》《新不了情》)的鼎力支持,甚至表示如果必须收取监制费用也会原封不动退还。
《年少日记》脱胎于香港政府支援香港电影业而宣布施行的“首部剧情电影计划”,获得大专组奖金325万港币,评委为编剧游乃海(《黑社会》《夺命金》)及导演张婉婷(移民三部曲《非法移民》《秋天的童话》《八两金》)。
(香港“首部剧情电影计划”于2013年3月首次推出,透过电影创作及制作计划比赛选拔香港新秀,历届得奖者不乏华语影坛上的优秀作品,如黄进的《一念无明》、陈小娟的《沦落人》、陈健朗的《手卷烟》、黄绮琳的《金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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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首部剧情电影计划”获奖影片《一念无明》《沦落人》《手卷烟》《金都》笔者邀请到导演卓亦谦,分享《年少日记》的创作过程。
《年少日记》创作的起因是什么?
卓亦谦:创作这部电影是因为我的人生经历中,有个朋友就是这样过世的。
他是念电影系的,他的家人和女朋友因为他的专业而看不起他,觉得他没有前途,但是在我看来,他爱的事情就只有电影了。
2011年的一天晚上,他突然就走了。
其实他离世的前天晚上,我有见过他,但我没有发现他的异样。
在他离世之后我常常自责,怎么当时毫无察觉,哪怕晚上跟他多聊几句,可能结局也会改变。
直到过了很多年之后我才想通,如果他要把自己的心事藏起来的话,我是怎么样都不会察觉的。
对我而言,我不希望再体验类似的事情了,当我看见朋友有抑郁情绪的时候,我都要去找他们,即便是我的误会也没关系,不管怎样,一定要去好好关心身边的人。
这件事虽然已经过去了很久,但我时常会想起。
他离世之后,我常常会去看类似新闻以及网友留言,我发现评论里,明明是受害者,网友却都会责怪当事人,看见这样子的评论我非常愤怒,发疯一样不停打字,笔战整晚。
电影里也有这个情节,郑sir在评论区也发现类似的留言,网友责怪小孩承压能力不够。
2019年,我就决定要写一个剧本出来,在创作过程中,我觉得观众会害怕看到这种学童轻生题材的电影,但是如果我人生中只有一部电影的话,我很想拍这个题材。
我自己也有一段生活压力很大的时期,很抑郁。
当编剧是一个孤独的工作,我们不会花很多时间跟导演开剧本会,自己写作的时间比较久。
在香港做电影,收入也不是很高,尤其是当编剧。
我也没有时间去生活跟交女朋友。
写这个故事也是把一些心中的烦闷表达出来,观众看过之后跟我讨论,我也感觉没那么孤独。
这个电影出来之后,我的心情真的有变好,它像一个艺术心理治疗(art therapy)一样。
近几年的香港电影给出了很多人文关怀,在华语电影里非常前卫,是什么原因想拍一部关于学童轻生的电影?
卓亦谦:香港是个压力很大的城市,我小时候读书的时候,明明身边的同学都和朋友一样,但是彼此也要拼命竞争,成年人也常常把小孩子拿来比较。
如今距离我读书的年代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现在的小孩子也是一样,香港的新闻也报道了数次低龄学童自杀的例子,我认为这个事情很严重,所以想拍出电影讨论一下。
《年少日记》剧照香港看起来像是一个国际化大都市,人人都说英语,但我感觉,它其实非常保守,香港人骨子里的观念是希望自己的孩子成为医生或者律师,从事地位高、赚钱多的职位。
我不是说读书跟赚钱不好,但只考虑赚钱是行不通的,同理心同样重要,要确保自己孩子的心理健康,要关心他人活得开不开心。
我身边的朋友,他们的不开心很多都是源自原生家庭。
你是编剧出身,是什么原因,让你决定去做导演?
卓亦谦:我做了7-8年的编剧,这几年时间,长片的剧本我已经创作了20多个,但是拍出来的只有《杀破狼·贪狼》和《今晚打丧尸》两部,因为种种原因,很多电影都拍不出来,比如说投资人跟导演吵架,导演有其他的工作要先拍,有些题材不可以拍,能够拍的东西也常常都在变,等等。
有一天我很灰心,感觉自己已经必须面临要转行了,我觉得不行,怎么都要试试自己写自己拍,看看出来是怎么样,所以就去尝试当导演了。
故事里的双线叙事很巧妙,是怎么设计的?
卓亦谦:我尽量以不剧透的方式解释,因为我现实中过世的朋友,他的文字和观察力都很强,我时常在幻想,如果今天他还在的话,应该是很好的编剧,但是后来这个事情没有发生,反而是我当了编剧,有一点像故事里面小男孩后来成为了老师,我把他想做的事情延续下去。
电影里的家庭是大中产阶层,郑中基所饰演的父亲是香港大律师,韦罗莎饰演的妈妈是全职太太,家庭每年都会有出国旅游计划,为学校捐赠10万港币,还有住着宽敞的这个房子,为什么会选择这样的家庭?
卓亦谦:一方面,它跟我自己的家庭阶层有点像了(但是我的家庭没有像故事里这么严格)。
我觉得我不能去装,我也没有功力去模仿其他的阶层,对第一部电影来说,我还是比较想接近自己的世界。
剧照另一方面,我也害怕这个故事拍出来之后,有一些观众会把悲剧归结于家庭的经济状况。
故事设定发生在中产阶级家庭里,才能够证明孩童轻生的现象跟家庭条件是没有关系的,你可以比别人有钱,但是你也可以不开心。
这部电影曾经赢得“首部剧情电影计划”大专组的奖金,能分享一下整个过程吗?
卓亦谦:香港“首部剧情电影计划”剧情片入选的要求有三个,一是要求有完整的剧本,二是要找一个监制,三是要有工作人员的名单,政府想知道到底你能不能找到人去完成电影的拍摄。
我记得的当时是8月15号截止报名,但是我很衰,8月11号才完成剧本,时间非常紧张,完成之后我联系尔冬升导演说:“不好意思,我以下犯上一下(笑),你可不可以在这几天帮我把剧本看完,然后考虑当我的监制”。
所以你找到了尔冬升导演作为这部电影的监制。
卓亦谦:是的,我也讲一讲我是怎么认识尔冬升导演的,我跟他在香港电影金像奖合作了4年,当时我在创作组,负责稿件文案的撰写,但是我没有跟他合作过剧情片。
《年少日记》入围上海国际电影节亚洲新人单元那天他收到信息之后,马上打电话来,说“好,你可以尝试用我的名字去申请,但是我在路上,待会打电话给你”,等了15分钟,在我心中好像是过去了几个小时。
紧接着他又打电话过来:“阿卓,你有什么工作人员帮你?
你有办公室吗?
如果你没有的话,我可以借个地方给你”,“如果要求是说我必须收一个监制费用,没关系,你可以先给我,我再偷偷还给你去拍东西,我不收钱的”。
当时听完我好想哭,尔冬升真的是一个对年轻人很好的监制,然后我问他,“你还没看剧本,你怎么这么快就说ok了”,他说“你这个是申请,不是已经成功了,政府会有评审(比如游乃海和张婉婷)去判断你的剧本好不好,如果你能通过他们的话,你的故事就是合格的,我会跟你合作,有什么不好的地方,我再跟你讨论,但是你不合格的话,你就过不了他们,那么你就再写一版新的”。
我跟尔冬升导演的合作就是这样达成的,我真的没想到,他看起来好像很高很凶的样子,但其实很温柔。
你是在2019年获得的资金,之后是在疫情期间完成的拍摄吗?
卓亦谦:是的,拍摄过程中正好赶上了香港的第二波疫情(2020年3-4月),我们拍的时候有几场戏拍了一半,因为疫情就被迫停拍了。
譬如说里面郑sir的学校,我没有记错的话,它是由3-4间不同的学校拼合起来的,会议室是A学校,课堂是B学校,楼梯是C学校,因为疫情的关系,我们没有办法在同一所学校完成拍摄。
《年少日记》剧照那个时候团队觉得这样看起来怪怪的,我说我们试一下,观众是跟着人物的,不是跟着场景的,反正也没有办法了。
但是剪出来之后发现还好,没有觉得是在不同学校完成拍摄的。
制作预算是325万港币,拍摄期间应该很捉襟见肘吧?
卓亦谦:是的,拍摄预算很少。
疫情的时候我们也没有在街上拍很多的镜头,因为大家都有口罩。
我们已经把所有的工作人员都安排当临时演员了,包括发型师、第二副导演等,他们全部都在场景里面出现过。
但是我自己没有出镜,我不喜欢当演员。
我们没有钱在街上拍,我跟摄影师讨论说,我们电影的全景比较少怎么办,故事是发生在上个世纪90年代的事情,我们也没有钱去CG香港90年代旧的建筑,比如天星码头。
最后我和摄影师达成一致,我们放弃全景镜头,所以整个片子都是距离演员比较近的,反正都没钱,做不了。
我的银行存款如果够的话,我会花钱去做CG,但是我真的没有钱,我们就当这是《年少日记》的电影语言。
对于低预算完成拍摄这件事,我其实非常愧疚,很多前辈、朋友以及演员、工作人员都只收很少的钱,譬如说尔冬升,他做监制不收钱。
剧组的很多成员,比如美术和摄影,他们都是为人父母,看了剧本之后很感动,在谈价钱的时候也没有计较太多。
卓亦谦我觉得我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回报给他们,我能够做到的是在现场的时候乖一点,表现好一点,让大家省心一点。
如果我有机会拍第二部的话,我不希望再这样子几百万就拍了。
我要让老板知道,拍戏是需要钱的,我的工作人员和演员,他们都有小孩,有家庭,需要合理的薪酬。
在香港也有一些特殊例子,比如有些小众题材,怎么拍都只有几百万。
然而对我来讲,我不能接受这个事情,如果现在只有几百万的话,就先不要拍,要慢慢的去找所有的老板,直到筹集到1000多万了,预算变得比较正常,再开机。
现在香港的创作生态是怎样的?
卓亦谦:香港的商业片和艺术片区别很大,我觉得,应该有一些作品是处在商业和艺术的中间地带的。
日本的很多电影,即有商业属性又有艺术属性,类型是混合的,但在香港的业态里,商业片和艺术片分的比较开,没有中间地带的制片成本,要么预算很少,一百多万到几百万,要么预算比较贵,两三千万到几千万,但是也没有特别高预算的情况,香港没有预算过亿的项目。
《年少日记》剧照跟郑中基合作是什么样的?
卓亦谦:跟郑中基合作很愉快。
我从小到大都有看郑中基演的喜剧,在香港,大家都说他是一个很好的喜剧演员,但是我自己觉得他不仅如此,他演正剧应该也是好看的。
国外的演员,比如喜剧演员金·凯瑞出演过《暖暖内含光》,布莱恩·科兰斯顿出演过《绝命毒师》系列,都是非常成功的例子。
在香港,只有喜剧才会找到郑中基,我觉得事情不对,所以我找到他的经纪人,问他有没有兴趣出演《年少日记》,他的经纪人看过剧本之后,跟我聊了很多教育的心得,在协调过档期之后,郑中基也答应了我出演《年少日记》。
香港有很多有资历的演员,我能够想象出来他们出演这个角色是什么样的,但是郑中基让我很好奇,我想不到他演凶狠的父亲是怎么样的,我最想看郑中基出演正剧的角色,反差比较大。
《年少日记》剧照在拍摄期间,他每一次到现场,准备都非常充足,台词从没有说错过,很厉害。
我也感受到他演打小朋友的情节时压力特别大,虽然没有影响到他演出,但每一次演完之后,他或者不讲话,或者去安慰小朋友,因为他自己也是个爸爸。
他在现场也会聊他儿子的事情,说他的儿子喜欢恐龙,很喜欢研究世界古代历史。
我后来想起来,他跟我聊这事的原因可能是他看见我压力很大,想分散一下我的注意力。
我刚入行的时候,香港拍电影气氛是很差的,在片场人都是在骂来骂去,大家的压力都很大,甚至打架也有。
当我有能力的时候,我希望拍摄的气氛是轻松或者安静的,大家专心去做自己的事情。
在观众的心目中,导演都是骂人的,我觉得不一定对,香港有杜琪峰,但是也有许鞍华,许鞍华从不骂人,也是因为有不同的导演,所以我们才能看见不同的电影。
我也有留意国外的导演,比如说《泰坦尼克号》的导演詹姆斯·卡梅隆,他会在片场骂人,但是克里斯托弗·诺兰就相对文雅,日本的是枝裕和和韩国的奉俊昊也比较温和,他们就是用不同的方式去拍电影。
《年少日记》剧照上海国际电影节首映过后,看到观众的评价非常高,感觉如何?
卓亦谦:我没有那么自信,觉得这个题材拍出来是一个尝试,我很想知道自己的能力可以去到哪里,然后下一步继续努力。
我觉得学童轻生这个问题在香港非常严重,但我觉得《年少日记》在香港也只有小部分的人会有共鸣,它不是一个大众喜欢的作品。
我看到过相关社会问题的统计数字,在亚洲,香港常常位列前几名,上影节首映过后,我发现很多观众也在关注类似的社会问题。
《年少日记》在上海首映比较好的地方是,观众的评论我能看得懂,如果是在日本或者韩国的话,我就看不懂了,这对于我跟团队来讲是非常重要的。
香港人看完电影,喜欢的话他们不会写很多东西分享自己的感受,但是他们不喜欢的话,会写很多东西骂你。
在上海首映过后,观众有理性有感性,有好评也有恶评,我觉得十分诚恳。
首映那几天很忙,我没有时间去看豆瓣,直到离开时,在机场才开始看网友的评论,有好几个评论写得让我想哭,他们表达了感受,同时文字写得也非常好,让我十分感动。
有没有考虑北上创作?
卓亦谦:对我来说,如果有合适的机会,我会愿意北上拍片。
因为在香港,拍来拍去只有城市,郊外也很少,更不可能拍一个大沙漠的戏,哪怕是海中求生的情节,在香港也拍不了。
有不少前辈跟我说,你北上的话,故事创作的空间一定比香港大,我很认同,香港能拍的地方,那么多年了,大家都拍过了。
上学时师从谭家明,有没有受到他的一些影响?
卓亦谦:读书的时候并不是只有谭家明一个老师,但主要的课程都是由他教授,包括了编剧、导演、剪辑,他的课时也比较长,每节三个小时。
《年少日记》的男主角卢镇业,他跟我是同一所大学的,香港的电影圈也有一些同学,比如说《一念无明》的导演黄进、《霍元甲》的编剧杜致朗、《烈日当空》的导演麦曦茵,我们都是谭家明老师的学生。
《年少日记》剧照谭家明会在上课前准备很多小片段,有老的电影,也有新的电影,播放完他会跟同学讨论这个电影好的地方和不好的地方,他还会强调,这是他自己的看法,可以认同,也可以有自己的想法,每一个导演都应该有自己对待电影的态度。
谭家明是作者导演的代表,对他来说,如果可以的话,美术、音乐、摄影他都想由自己完成。
他是一个控制狂(control freak),我没有骂他的意思(笑),这是他的风格,他就是喜欢控制,但是他也没有逼我们去做作者导演。
他让我们看到了一个人去对待电影的态度,所以我们也要找自己对待电影的态度。
《年少日记》,中国人有属于自己的“坠楼死亡的剖析”在这部电影里,能看见太多属于东亚文化圈的创伤模型。
最终导致,一个10岁的男孩跳楼。
昨天做了预告,也做了直播。
其实故事非常简单,时间也很短,90分钟而已。
我的解读,一句话就能说完,想表达的内容很简单:孩子是父母最简单而最安全的自恋供给。
所以,父母会把孩子当做自恋工具,玩具,仅此而已。
网上有真实的小学生遗书,建议读一读。
在这部电影里,你会看到很多金童与替罪羊。
什么叫金童?
就是孩子展露出天赋,或者尤为刻苦。
然后父母就以孩子的成功,作为自恋的源泉。
孩子会享受到最多的资源、鼓励和期望。
会得到所有人的夸奖,赞美,和羡慕。
于是,父母也因此而膨胀,并且“望子成龙”,加倍的给压力。
在东亚,有一件很神奇的事情,就在于无论父母是高学历精英还是打工人,对孩子的期待都一样的高。
很荒谬对不对?
其实原因很简单,因为他们都是一样的自恋,是刻在文化基因里的自恋和无能。
金童表面上发展的很好,实际上根本离不开父母的控制欲。
金童只有两个结局,要么彻底的叛逆,不再优秀。
要么,变成一个自恋狂,NPD,继续出去祸害别人,祸害下一代。
郑有俊就是金童。
郑有杰就是替罪羊。
替罪羊,就是家里的垃圾桶,就是发泄,打压,贬低,羞辱的对象。
孩子就会因此变成讨好型人格,习得性无助,或者其他边缘人格。
(虽然最近心理学界推翻了习得性无助理论,但我觉得这个词很传神)换句话说,父母其实并不是真的想要你成功,杰出。
只是借着你享受自己的自恋。
你成功,你就是金童,可以用。
你失败,你就是替罪羊,也可以用。
金童和替罪羊,在非常著名的,也是我多次推荐的电影《阳光普照》里,也有出现——金童自杀了,替罪羊坐牢了。
所以,在观影之前,原本以为会看见各式各样的家庭问题,但没想到其实只有一家人。
可这一家人,一个案例,就足以让整个电影院的人沉默。
沉默,是观众的祭奠与哀悼。
即为虚构的男孩有杰,也为所有东亚被摧残过的孩子。
为我们自己。
最先离场的是一对头发花白的老夫妻,我不禁猜测他们为什么要来看这部影片,是欣赏电影,还是因为生活关联。
总之他们走的匆忙,也看不见表情。
后面,伴随着零零碎碎的啜泣,一个女孩说,感觉更适合带家长来看。
这是所有人唯一的一句话,挺有代表性。
就该让不合格的父母,多看看这种电影,教育还是其次,多少有些报复和惩罚的爽感。
看看你们造的孽!
看看你们的嘴脸!
现在生育率下降了,千说万说,有一个理由就是进步。
我活的不好,我也养不好孩子,所以我不会把自私和痛苦,延续到下一代。
不生,也不需要负责。
负不起责任,就不生,你可以说这不是最优解,但总之最起码,是没错的。
我其实不太赞成,但我也承认这比上一代进步的多。
比如说爱情和自由。
很多人打着爱情的口号,其实不过就是痴男怨女,男女关系,拉扯。
你们是,李莫愁是真爱吗?
别看她烧死的时候说什么问世间情为何物。
她爱个屁。
她懂个屁。
同样的,很多父母,别看他们生了孩子,他们算个屁的父母。
天下无不是父母,世间最难得者兄弟。
放屁。
郑有杰的日记:父觉得我不配活着,母觉得我亏欠她很多,兄弟瞧不起我觉得我多余。
我求救,要看精神医生,我失眠,抱着弟弟流泪。
弟弟只觉得我吵着他睡觉了,耽误他学习。
我只是父母自恋的工具,说希望我好好学习,但却对我一点鼓励都算开恩。
打都不打我了,就说明没价值了。
我一遍遍的说对不起,但是没关系,我死后,很快人们就会忘记我。
我就一个简单的想法,不要忘记。
建议大家都去看这个电影,以及类似的电影。
然后,昨天也做了预告,昨天的直播,我也提到了父母的自恋,以及提供矛盾的信息。
父母其实并不是真的想要你成功,结婚,幸福。
因为你的幸福是一种罪。
他们会给你矛盾的拉扯,并和你纠缠一生。
周末这两天时间都用来解读原生家庭,直播回放,现在就去弄。
B站王俊俊的魔灯。
以上。
……那我存在过吗?
这是我看完《年少日记》后反问我自己的。
电影中的一家,香港人,中产阶级,较高的社会地位,有良好的人脉关系,家庭美满,父亲是律师,母亲全职教子。
某种程度,于我来说,他们已经是我奋斗人生的终点了。
他们都活成这样,那我,我们这十四亿这样过来的人呢?
我,真的存在过的吗?
我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写这条长评,我每次回想都是一阵心绞痛,我很多次提及本片,因为刺痛我的场面总是能在电影中找到雏形。
所以那我觉得,很有必要。
今年有两部坠楼的电影惊艳亮相世界影坛。
一部剖析婚姻,另一部剖析过往。
一部惊讶了所有欧美人,一地鸡毛,开始怀疑婚姻。
另一部在东亚家庭埋下了巨大的种子,隐隐作痛,开始审视自己。
前者是《坠楼死亡的剖析》,后者是《年少日记》。
欧美媒体上不少人把《坠楼死亡的剖析》当成年度最佳,毫无疑问地说,《年少日记》就是今年最好的华语片,因为它清晰地诉求,呈现一个疥疮,化脓后留下的伤疤,隐隐作痛。
它够典型,够心痛。
01-够典电影中郑中基饰演了一个非常典型的东亚精英阶层的爹,用自己是土根一步一步做到精英律师这个阶层来的。
所以他深知来时的苦楚与心酸。
他的阶层和思想就是像东亚家庭的暴发户思想,一个号练废了,那就练另外一个。
他在本片处处打妻子,打儿子,用趾高气昂的语气说:“钱是我赚的,这个家的一切都是我的。
”
而母亲被打只能忍着,熟视无睹,因为她知道没能力的人,这种潜移默化的,无以言状的身份地位的认同。
这种对东亚“爹”的刻画是恐怖入骨的。
因为他是怎么过来的,所以他就将自己的表达加注在这两个孩子身上。
而身为母亲,是旁观者且无条件地遵从“一家之主”的思维,在被老师找,孩子成绩太差要留级,并没有得到母亲的安慰。
而是说:“如果我跟你爸离婚,一定是因为你。
”这种落差是来源于他们中产阶级的姿态。
一个家庭中两个孩子,一个是天才,一个是天生的庸才,父母的偏爱与关注,炫耀的资本,一定是那个优等生。
整个家如同这个家的父亲的信尺一样。
《涉过愤怒的海》里黄渤饰演了一个其实不爱女儿而是爱喜当爹的爹,那《年少日记》里爹更甚,也不是幡然醒悟的,而是终身受报复的,如同另外一出《血观音》,长命百岁是我对你最恶毒的祝福,没被原谅。
他只能用“他爱过他儿子”这样的自我安慰与愧疚,安慰,结束自己的一生。
“香港十岁学童坠楼自杀”这几个字如果出现在你的脑海里,你的脑海中会浮现出怎么样的画面?
港版的正式海报标语是“好好记住”
对于电影来说,这就是要好好记住的个例。
我在听映后主创交流的时候得知,说本片剧本从2015年有框架,2018年初稿。
而导演卓亦谦透露说本片从拍摄只用了19天。
他说这个故事拍出来每个人都应该记住。
而台版的正式海报标语是“阳光普照”。
我的短评第一句就说:“真正的《阳光普照》。
”果不其然是洞察了其中的关窍。
钟孟宏拍了一部《阳光普照》也是讲跳楼自杀后家庭创伤的。
英文名的“A Sun”也对应只剩下“A son”。
而不同于《阳光普照》,选择了把那道光照在了一个善良,所有人都觉的是好学生,却沉默寡言的抑郁症患者身上从而引起巨大的山洪。
本片将那束光普照在所有人的身上,片名《是年少日记》,英文名是Time Still Turns The Pages。
片尾等片名先中文名再英文名一出,顿时明白了。
日记会在,但只能任由时间翻页,算了。
“香港十岁学童坠楼自杀”,听闻都会震惊与心痛的程度。
但在以此基准上,这个学童是一个积极的,乐观的,懂事的,健康的,正常人无异的普通孩童呢?
02-够痛本片小巧精明的地方在于,在95min内通过错位的剪辑的错位玩障眼法。
用家庭,用婚姻,用回忆过往组成一张巨大的网,跟我们玩“猜猜谁死了”的谜底,死的是哥哥,还是弟弟。
等待所有的谜底解开,影像所汇聚成的的能量,是无穷无尽的,所有人一片哭声。
坠楼死亡后的所有事变成一件家庭丑闻。
爱好面子的父亲依旧我行我素,找了个借口强行抹去“我”的存在。
这段过往与记忆被家人尘封,变成一个不可言说却隐隐作痛的伤痕。
妈妈好像变了一个人,沉默不语中,选择沉默不语地离开。
父亲也像变了一个人,丧失所有的动力,这辈子只能活在无尽的悲伤中。
而“我”从父母期待的好学生,也变成了另一个人。
当“我”活成了另一个“我”,刻意逃避,躲开。
直到课堂垃圾桶那封曾经熟悉“我要是死掉就好”遗书,所有的过往都被打开。
电影对情感的刻画最真实的一点,就是对东亚家庭的剖析,不做审判且加以节制的呈现出来。
里面的每个人都看起来都很正常很正常,真实地像我们经历的,发生过的,但他们根本就没有什么原生家庭的创伤,没有什么缺爱,还有什么经济压力什么的,就是这个社会形成的无形的网,我们无法逃脱的宿命。
拼命学,拼命做不让父母失望的好孩子,不要辜负父母的期待,所有的人都重蹈覆辙的走上这条路,千军万马过大河,大家就是这样的,但从未想过总有人会溺水。
郑有杰,郑有俊,不再是两个陌生的名字。
是你,是我,是我们。
你爸是这样的,你妈也是这样,我是这样的,我们都是这样的。
但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电影就是在拍这些东西。
03- 遗憾电影的瑕疵非常多,比如师生线,老师感情线与童年回忆的缝合。
但其实不是问题。
因为他是一个新导演的首作,导演映后也承认有不满意,但你无论再怎么挑剔,这也是一个新导演意识创作的上限与未来创作姿态。
我觉得《年少日记》最好看的点不是写遗书和从小到大我心生念想无数次去死,没了我之后父母他们会更好吗这个点。
是我们都是这样长大的,你爸是这样,你妈是这样,我爸总摆出我“一家之主,钱是我赚的”这点来威胁我,威胁我妈。
我是这样活过来的,我这辈子都逃不掉,我都是这样的。
电影是将这种“会好吗?
”影视化,想象化,然后香港中产阶级都活成了这样,那我,只要反问到我身上来,是最恐怖的提问:我真的存在(活)过吗?
我一直在想《年少日记》好在哪里呢?
剪辑?
情感?
或许都不是。
对我来说本片好的地方是引起巨大的反思与悲伤。
像电影中翻阅的那本日记,提醒着我,我存在过,我能不被忘记。
在香港映后有一个老师提问说:“我是一名初中教师,我之前是教F班的,所以我很懂电影中所发生的一切。
”另一位观众哭着说:“谢谢导演把它拍出来,这是我的过往。
”
每每想到里面的某些场景,我都能被制衡,因为我的人生,好像有杰。
我活的如此平庸,但快乐。
但我最后活成了有俊,是因为我扛过来了,即使我不快乐。
我没有电影中的中产阶级,但我活下来了,我也不得不活下来,我背负着巨大的期待与厚望。
如同电影中的一幕:“一高中生跳楼。
”底下的评论是冷漠的,杀人的。
“大家都是这样的,怎么你就先倒下了。
真是糟蹋父母的钱。
”在所有情绪与情感酝酿后,我们都曾希望有一个老师能懂我们,但很遗憾的是,都没有。
我曾经无数次想过,如果我死了,我爸爸妈妈会更幸福吗?
或许吧。
也不知道。
我没做到,但电影做了这件事。
我也怨不得谁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我也不知道我怎么活过来了。
我好像不是在哭电影,我是在哭我自己。
哭我活的这么用力,哭我为什么会这么活着。
我甚至都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哭。
我同这十四亿过来的人一同淌上这条没有目的地的大河。
我在摇,我在摆,我没有他们那么多的选择,我不知道我在背负些什么,我只能走下去。
因为我长大了,早不敢翻《年少日记》了,更何况我没有日记可翻,我只有内心深处无尽的悲伤。
只能算了。
END
看《年少日记》,我在影院里哭得泪流满面,同时也能听到除了我以外,周围此起彼伏的抽泣声。
平心而论,电影中的一家人,香港人,中产阶级,富裕的家境,这种背景下的生活离大多数人的相当远,讲富人的故事通常会被认为是无病呻吟。
但几乎所有到场的观众都被这样一个故事打动了。
拉康的镜像阶段理论认为,所谓的镜像并不只局限于真实的镜子,也包括他人对主体的反映,主体在成长过程中的认同建立是经过各种不同的镜像反映的。
当观众坐在黑暗的电影院看向银幕时,就像婴儿坐在镜子前看自己,观众“看”过去,在银幕上的角色(即”他者“)身上看到了自己,在此刻真实与虚构被混淆,观众的自我被投射到了角色身上。
根据拉康的理论,即使电影所处的环境离多数观众很远,但是电影当中的悲剧、电影中的每个人,都一定程度地投射了观众的自我。
用人话说就是:电影里哥哥有杰面对的压迫、有杰的遭遇,和银幕内外的所有人都有关。
诚如开头所探讨的,电影聚焦的香港精英中产阶级对于多数人来说并不熟悉,于是电影放大了这个家庭内部的情绪,将其转化为更加普遍的情绪体验。
影片开始,以哥哥有杰的视角拍他上天台,爬上天台的墙,一跃而下。
镜头一转,他没有坠落,而是站在延伸而出的一小块平地上,对着天空大喊“要用心读书”。
那个时候,他相信只要自己用心读书,拿到好成绩,就不会被父母忽视。
很快电影就告诉了我们有杰处在了一个怎样的家庭环境中:一个非常典型的、父权中心的东亚中产精英家庭。
在这个家庭中,郑中基饰演的父亲在家庭中有着绝对的主导地位,他能随意地打骂妻子和儿子,并用趾高气昂的语气说:"钱都是我赚的,这个家的一切都是我买的。
”因此他自然而然地认为儿子和妻子都是他的所有物,是他可以随便处置的对象。
他从草根一路走到精英律师阶层的经历,也决定了他十分信奉丛林法则,相信只要比其他小孩更努力,就能获得成功。
不成功,那就是你不够努力,而不够努力的孩子,那就要通过棍棒来教育。
母亲在这个家庭当中没有任何话语权,被丈夫打也只能忍着,在对孩子的教育中,她也只能扮演一个“旁观者”的角色,并无条件遵从丈夫的思维。
当孩子成绩太差需要留级时,她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要如何跟丈夫交代。
这个家庭所处在的中产精英阶级,也决定了这个家庭里不能容忍任何可能脱离这个阶级的行为。
于是父亲会给每年给学校捐百万元的港币,为了让自己的孩子能够上贵族学校;于是父亲花大价钱请钢琴老师,为了满足精英学校“全面发展”的要求;于是自然而然地,这个家庭里父母的偏爱落到了两个孩子之中的优等生上。
作为父母炫耀资本的弟弟有俊,有着更好的学校资源、更多的零花钱,而成绩不好的哥哥有杰,是“丢脸的”"垃圾”。
随着有杰一次又一次地尝试追上自己的天才弟弟最后又失败,在这个家里,父母不重视他甚至于忽视他,弟弟看不起他,会不耐烦地推开他。
他逐渐地成了家里的“透明人”,在这个家里,没有人把他当作家人。
于是十岁的学童告别了自己的日记本,从天台上真正地一跃而下。
也许在现实生活中,父亲并不会在家庭中拥有如此大的权力,我们也不曾因为自己的平庸而被家庭成员忽视或伤害。
但通过一定程度的夸张化表现,导演不加掩饰地呈现出了东亚家庭与社会的切面。
电影里的每个人看起来都是如此正常而鲜活,即使是哥哥有杰,在一重又一重的压力落下之前,他也没有什么原生家庭的创伤,没有什么缺爱,更没有经济压力,看起来就是一个积极、乐观、健康、向上的小孩。
但就是有一张无形的网,要求我们一定要用功念书,拼命学习,这样才算没有辜负父母的期待,没有辜负社会的支持和栽培。
我在河北衡水完成高中学业,深受“衡水模式”影响,师长总是语重心长地说,只有往死里学,取得成绩,才算是“用功”,没有拿到成绩的,便是“不用心”,需要施以惩戒。
到现在我也忘不了,在高三的一次月考中,我没有考好,班主任把我叫到办公室批了一顿,那一刻我和有杰一样,明明自己已经去努力学了,但是在不尽如人意的成绩面前,也只能低下头不停地说对不起。
所有人都重蹈覆辙地走上这条路,在千军万马中过独木桥,而那些不幸落水的,也从未有人再关注,成了河中微不足道的水花。
自此,影片中的两个孩子,对观众来说不再是陌生的人,他们是我们所有人的投射。
只不过有杰没能走完这段路,我们在迷茫与痛苦之中跌跌撞撞地向前走去。
影片中还有一幕,当成年后成为老师的郑 sir 发现了学生写的遗书,他在调查遗书主人时候,站在讲台上望向自己班里的学生,在他的想象中,班里的所有人一人一句,以每个学生的口吻念完了遗书的内容。
这组镜头平静地告诉观众,这封遗书可能写自每一个人,无论成绩好坏、品德优劣,这是更广大的困境,从这群学生关系到了更多。
“活人也需要破地狱”电影《破地狱》如是说。
《年少日记》中所展现的,何尝不是活人所处的、令人窒息的、隐秘而又无处不在的一重地狱?
《破地狱》中生者由道生超度,在《年少日记》中,导演给出的答案是:好好记住,不要遗忘,遗忘解决不了所有问题。
哥哥死后,父亲因为“觉得自杀丢脸”而向外宣称他是病死的,渐渐的,家里没人再提起他,就连保存了他的日记的弟弟,也因为不敢面对这件事,再也没有打开过日记本,把关于哥哥的记忆封存,做了一个“正常人”。
他们以为遗忘能够抚平伤痛,但母亲依然沉默着离去了,家庭支离破碎。
而成年后的弟弟在看到学生写下的遗书时,在他将要有一个自己的孩子时,过去的痛苦被重新唤醒,他从未遗忘,也从未摆脱童年的阴影。
在电影中前半段,导演将成年后郑 sir 寻找自杀学生与有杰在家庭中的遭遇结合在一起,试图让观众混淆最后活下来的到底是哥哥还是弟弟,当这叙事诡计被揭开时,最让人觉得讽刺的是,到底为什么我们会相信一个明显陷入抑郁的孩子,他在健康地长大之后真的当上了一个关怀学生的老师。
我们是否早已在赞扬“隐忍”“努力”的文化语境下被异化?
“我不是什么重要的人”这句话在影片里反复出现在哥哥的日记里,也出现在学生写的遗书当中,我也相信许多人都曾这么对自己说过。
我们以为努力就能换到爱,但似乎并没有,爱好像是有条件的。
我也曾渴求有人能够不计较我的任何,能够主动来懂我,喜欢我,但是到最后也没有等到这样的一个人。
但就算有了这样的一个人,我过去所受到的伤害,好像也无法就此一笔勾销;就算我自认为已经够成熟,以为时间过去很久了,自己早已经遗忘,但谈及过往,还是会哽咽到说不出话。
遗忘并没有让弟弟逃离过去,也没有让"我"的现在变得更好。
直到弟弟重新翻开哥哥的日记,他重新记起了过去的痛苦,也终于找到了自救的方法。
于是郑 sir 带着过去的记忆主动带学生去山顶大喊释放压力,去主动关心学生,倾听学生,这个时候的他仿佛和哥哥融为一体。
导演想要传达的也就是如此:好好记住过往,当时间翻过日记的另一页时,不要成为了自己最讨厌的大人。
喜歡和不喜歡這部電影的朋友,大多都會談到《年少日記》的「敘事詭計」。
然而,我覺得真正的「詭計」在於,當我從不同人口中接受了某種程度的劇透,以為真有什麼「詭計」,並慶幸自己不會被騙到之後,結果卻沒有發現任何的詭計。
我倒是疑惑,為何有人會拿這部跟黃精甫的《江湖》來對比?
《江湖》才是真正的敘事詭計!
我沒有那麼喜歡《年少日記》,但也沒有那麼討厭。
非要說反感的話,我更反感的是它的「煽情詭計」,當你剛剛為鄭有傑走上絕路悲恫時,電影卻迅速轉入了鄭有俊的愛情故事裏,由飾演者小野(盧鎮業)旁白的方式,講述他正在給前妻陳漢娜寫的信。
偶像愛情劇的打光,陳漢娜的大特寫,其標誌性的清晰可見的雀斑,究竟要幹嘛?
整部電影配樂也太滿了,大量沒有內容且故意放慢的情緒畫面,能明顯感覺到導演的催淚目的,所以買戲票送紙巾這種營銷活動,未必只是市場團隊的意見。
有不少人從鄭有傑的經歷看到東亞孩童,或至少是華裔孩童的共同創傷。
我不否認我們的成長路可能有些共同之處,但我覺得大部分人其實沒有那麼慘。
對於沒有經歷同等慘況的大多數倖存者而言,我們對他共情,其實是有點廉價的。
老實說,我小時候也經常被母親打(我其實成績不差也不太頑皮),但當我想起小時候被打,也同樣會想起被打之後母親給我搽跌打藥水;我的原生家庭並不幸福美滿,父母之間早已沒有了愛,但我也總是想起年少時在鄉下,父親騎一部單車載著我和母親從鎮上去外婆家。
不是說「悲劇就是摧毀美好的事物」嗎?
我們看不到鄭有傑生命裏有什麼美好的東西,他在家裏,幾乎一無所有,家裏設宴招待校長,他甚至還被當著校長的面趕出外面去吃飯。
我十分肯定,如此極端的家庭環境並不是大部分人共同有過的經歷。
我反而覺得,10歲的他選擇離開,可能是更好的選擇。
我們從成為受精卵那一刻開始,本來就不在我們自己的計劃之內,只有死,是我們自己能決定的。
這樣一想,是不是就沒有那麼悲傷了?
他唯一握住自己的生命,就是他選擇躍下放棄生命的那一刻,我們應該替他感到高興。
電影沒有將自殺的原因單一化,家庭和學校、上一代和同代人一同構成了「共犯」,這樣的處理確值得稱道,但其實不用將鄭有傑描繪得那麼慘,因為「沒有那麼慘」、「不值得訴說」,才是普通人的成長經歷。
人不是非得慘到那種境地,才需要走上自絕之路。
導演啊,不要吝嗇,為鄭有傑短短十年的人生加點小小的「幸福」,不僅不影響催淚力度,反而讓人更加疼惜他的離去。
一直享受著父母和外界的偏愛,卻對哥哥不理不睬甚至對他有些討厭的弟弟,是如何在哥哥死後突然和哥哥共情了呢?
甚至還成了他久埋心中過不去的一道坎,乃至於要對自己懷孕的女友說出「還沒準備好成為父親」這樣的話?
(墮胎不也是一種謀殺嗎?
)電影對兄弟情唯一的刻畫,就是哥哥死前不久,帶著弟弟到天台上,讓承受過多關愛和目光的弟弟難得發泄了一次。
雖然父親不是唯一的「兇手」,但身為「倖存者」,弟弟鄭有俊最後對父親的諒解,也顯得有些牽強。
鄭有俊讀完哥哥的「年少日記」,終於意識到自己的冷漠也是促成哥哥當年自殺的原因,意識到自己和父親一樣,有份將哥哥從天台上推下去,然後就原諒了最大的「兇手」──他們的父親?
自我反省來得太晚,原諒他人卻來得太快──也許原諒他人,就是原諒自己,那反省有何意義?
不可思議的是,其實導演也原諒了這位除了事業幾乎一無是處的父親,所以還在最後安排了一場戲,由女祕書告訴鄭有傑,原來父親一直在聽哥哥演奏鋼琴的錄音──原來父親對哥哥也是有愛的──這個糟老頭壞得很,我信你個鬼!
說到鄭中基飾演的父親這個角色,電影着力表現他的暴力。
家庭暴力當然可能是80後、90後一代成長中逃不過的一個問題,但是,我們試回憶自己的成長,最讓我們難受、最摧毀我們生存意志的,不是來自父母的語言暴力嗎?
父親在電影中作為一個事業有成的律師,根本不用拍那麼多他打老婆、打孩子的戲。
律師嘛,毒舌起來,其傷人程度分分鐘一句話就令你想跳樓。
最後非說不可的是,校工從垃圾桶裏撿學生的碎紙這件事,太猥瑣,太令人心寒了。
這校工不會是國安處特派吧?
文:杉姐,首发微信公众号《外滩Thebund》01 你以为的爱或许是一种毁灭最近,大家都在欢呼,香港电影回来了!
确实,《白日之下》正在内地热映,点映中的《年少日记》,拿下豆瓣8.6分,稳坐近一年最高分院线华语片。
难能可贵的是,《年少日记》口碑完全不输呼声。
在影院看完影片,全场齐刷刷献上眼泪和掌声。
致没被爱过的你,它用犀利的角度,揭开了中产家庭教育的遮羞布,就是自私自利。
这不是小清新式的疼痛青春文学,而是毛骨悚然的现实。
这个外人看上去幸福、温暖,向上的家,身处其中的人,无一不在坠落,甚至毁灭。
在刚刚结束的第42届香港电影金像奖上,《年少日记》获12项提名,导演卓亦谦最终凭借该片,捧走新晋导演奖。
其实,它完全配得上今年最佳华语片之一,每个中产父母都应该看看。
02 一个孩子,是怎样被家庭杀死的一封遗书,一本泛黄的日记,引出一段和成长有关的“狂风海啸”。
故事的核心讲述,足够触目惊心——一个孩子是怎样被家庭杀死的?
教师郑有俊,在临近高考时,收到了一封匿名的遗书,尽管自己的生活一团糟,他还是想努力找到写遗书的学生。
因为,那不仅关系到人命,也是他童年的创伤。
有俊生在令人羡慕的香港中产家庭,父亲是令人尊敬且收入丰厚的律师,母亲是全职太太,他还有一个哥哥,一家人住着大房子,每年都有出国旅行计划。
父亲为了让他们读上好的学校,每年为学校捐赠10万港币。
“赢在起跑线”,大概就这种家庭的小孩了。
父亲是从底层草根一步步攀爬上来的,饱尝无依无靠,一个人奋斗的苦楚和辛酸。
更信奉,要成为人上人,才活得有意义的道理。
所以在对待孩子的教育上,他格外“上心”。
弟弟有俊是闪闪发光,天才一般的好孩子,但哥哥有杰却资质平平,他在课堂上总是走神,成绩只能排在29名,回家后喜欢看漫画,连一首钢琴曲也弹不好。
但哥哥并不是不努力,他想着考进班上前十五,就能一家人一起去迪士尼,弹一首完整的钢琴曲,就能得到父亲的认可。
就算被父亲拿着鸡毛掸子打,他也从来不会回嘴,只是哭着说“对不起”。
那本遗书式的回忆日记,也是因为听到大人说“写日记有助于考上重点大学”,才悄悄记录的。
爸爸骂他是垃圾,棍棒式教育后直接要放弃他。
妈妈说“如果我离婚,一定是你的问题”。
弟弟嫌他丢人,总是拖后腿。
种种压抑扑面而来, 年仅十岁的有杰,终于从高处一跃而下。
03你以为的爱或许是一种毁灭东亚父母,一直信奉“玉不琢不成器”的成长路径,所谓“雕琢”,就是尽可能的对孩子的教育,进行干预。
电影中的父亲原生家庭本身一般,靠着应试教育的分数,拼命攀爬,才拼出一条血路。
因为自己吃苦在先,他强烈渴望给孩子“逆天改命”,提供好的教育环境。
他代表了很大一批中产父母,他们认为童年不是用来玩儿的,而是用来播种的。
为了不让自家娃输在起跑线上,孕期就准备学期房,孩子生下来一岁学游泳,三岁学英文、四岁会背几十首古诗、五岁开始小提琴和围棋……00后小将苏翊鸣夺冠刷屏朋友圈,北京家长群里开始热烈讨论着是不是要给孩子报个滑雪班;斯坦福天才少女谷爱凌采访时中英文切换自如,魔都妈妈们又准备砸钱请个外教给孩子1V1补习;双减落地三年多,孩子在学校确实轻松了,但家长又把时间砸在了课外补习班。
魔都国际教育家庭的“时髦”是初中托福110+,小学四年级就考了AMC8成绩全球1%,以及搭配游泳、网球、击剑等素质运动课。
孩子没有时间享受做孩子的时间,他们要时刻保持聪慧、成熟、逻辑、理性......未来成功人士的童年模样。
但人生不是轨道,而是旷野。
韩国综艺《我那金子般的孩子》中,那些被妈妈全职陪伴的孩子,6岁还在喝母乳,需要妈妈时刻陪伴,脚不沾地,极度以自我为中心。
电视剧《小舍得》中,儿子常常要撕手指上的皮来缓解焦虑,那是很多青春期就抑郁的孩子的缩影。
《2023年度中国精神心理健康》蓝皮书显示,高中生抑郁检出率为40%,初中生抑郁检出率为30%,而小学生的抑郁检出率为10%。
“我想要的只是一个苹果,你却给了我一箱梨。
”你以为的全力托举、无条件的爱,对孩子来说,很可能是一条走向毁灭的路,没有感激,只有无尽的窒息。
04家庭内部,隐形的阶级分化这两年,家长们似乎意识到,鸡娃会鸡出问题之后,又开始转变方向,鸡自己。
但家长过度付出,指向的是什么?
父亲在电影中,对妻子,对儿子处处打骂,底气是“钱是我赚的,一切都是我的”。
背后的逻辑是,你们的人生,都是我给的。
让人第一次赤裸裸地感受到,原来家庭,也是存在阶级和弱肉强食生物链的。
精英家族对家庭成员有更极端的掌控欲,一人担起全家的经济压力,也往往需要更高的话语权和统治权。
那句“我是为你好”,不过是控制孩子最温柔的工具。
所有的家庭成员,都沦为爸爸人生大棋中的一颗棋子。
全职妈妈在这样的家庭中要极度忍耐,直至失语,但成年人起码还能选择离开。
而尚未成年,没有独立思考能力、经济能力、甚至自我保护能力的孩子,就成为了家庭中的最低阶层,任由成年人洗脑、侮辱、宰割。
有杰从来不认为这一切是父母的错,他把所有的错都归咎于自己的存在。
电影中,他很明确地跟妈妈提出,每天只能睡5个小时,希望妈妈带她去看精神科,但妈妈坚持认为“我的儿子不会有病”,因为他不被允许有精神病,那太丢脸了。
爱是功利性的回馈,没有人真的关心他,尊重他,他的作用仅仅是扮演好一个优秀的孩子。
如果没有做到,就会被清理,被抹去,哪怕是坠楼,也被指责为“心理承受能力差”。
光鲜体面的中产家庭背后,不是不存在暴力,而往往是以一种更隐蔽的方式呈现。
西装革履、处处体面的父亲手里有鸡毛掸子,精致富贵的妈妈嘴角是带血的,而众人羡慕的小王子小公主们,时刻都要小心翼翼,如果惹到大人,法律都保护不了他们,毕竟,那是家啊。
最残忍的是,年幼的孩子对这种所谓的“爱”深信不疑,至死都认为,是自己的错。
04脆弱的中产家庭中产家庭生活条件都那么好了,生活不应该很轻松吗?
事实往往相反,中产阶级追求人人皆可通过努力、行动力和牺牲,实现阶层跨越。
小镇成长的孩子们,一路苦读,找工作,攒钱贷款,买学区房,鸡娃……之后再继续进行新一轮的苦读,跳槽或升职……到达下一个目标,如此循环往复,没有停歇。
他们习惯了用牺牲来换取“利益”,坚信“不成功就是不够努力"。
以色列人类学家豪道斯·魏斯在《我们从未中产过》一书中指出:中产阶级本来就是一个不稳固的身份,身份背后是“挥之不去的不安全感、负债资产和强制过劳。
”所以中产地位摇摇欲坠,常有如果不拼命跑,就会落后的焦虑。
早前,尚且有资本可以继承,但现在的中产道路,越发脆弱,他们需要花大价钱粉饰门面,几乎已无家族企业可继承,中产身份的传递几乎只剩鸡娃一条出路。
稚嫩的生命,究竟是被什么摧毁的?
家庭暴力吗?
升学压力吗?
不,它折射出的是中产家庭近乎妖魔化的焦虑,为了维持所谓的体面,每个家庭成员都在“万箭穿心”的疼痛中负重前行。
每个人都知道这并不快乐还令人窒息,但受害者不仅仅是那一个有杰。
当年步步进阶的父亲,无法共情孩子,但晚年躺在病房里时,也会期待儿子的探望,有杰留下来的那首钢琴曲,他听了一遍又一遍,那是他后半生如魔鬼一般,最残酷的失眠曲。
母亲在丈夫编织的牢笼里,早就失去了为人妻为人母的快乐,她谁都保护不了,自己不垮掉,就已经用尽了全力。
而弟弟有俊,那个让父母骄傲的天才少年,目睹了成年人吞噬哥哥生命的全过程,没有一天不是心惊胆战。
掩耳盗铃拼命喊着“我没事,我没有被影响到”的人,不是幸存者,而是代替另一个孩子在这世间受苦的人。
这个疤,不会随着时间消失,而是会伴随这个家庭中的每个成员,直到生命尽头。
不是所有的观众都生在中产家庭,但很多观众都在影院哭了,我也是,因为它是一面血淋淋的镜子,照破了我们曾经脆弱又千疮百孔的隐秘世界,太刺痛了。
去年末,有三位一零后演员异常夺目。
《小晓》的女主角林品彤成了金马史上最年轻的影后,而黄梓乐和何珀廉联袂出演的《年少日记》,则是叫许多人心口渗血的「集体创伤」。
两部聚焦少年人困境的电影都很有杀伤力,前段时间能在香港同期放映,又催生出更大的低气压。
在《年少日记》里,学生的一封匿名遗书,以及正在发生的校园暴力事件,把焦头烂额的郑Sir带回年少光景,从尘封多时的日记本里回看严厉缺爱得畸形的家庭环境,是如何吞噬本该快乐的童年时光,并导向无可挽回的悲剧。
《年少日记》《小晓》则更线性地把视角附着在同名主角,一个过动症女孩身上。
与母亲失和的父亲常年在外,母亲则跟班导好上,当她以比常人躁动的状态对应并不稳定的家庭、并不友好的校园,心境愈发躁动。
两部电影,分别产自港台,本来当然毫无关联,但并置的时候,使劲方向又很一致。
很突出的一点是,它们通过少年之死和少女之病无形中的互文,先决地控诉东亚传统家庭模式的压抑、残害。
而其实,他们所处的家庭环境存在巨大差异。
《年少日记》的郑有杰资质平平,尤其是在天才般发光的弟弟郑有俊映衬下,他成了精英家庭的所谓耻辱,对母亲随便责骂的父亲对他自然是拳打脚踢,冷嘲热讽,而当母亲、弟弟集体失语,他费力的讨好换不来任何怜悯,只能日渐加固对自己一无是处的认知。
《年少日记》导演卓亦谦第一次拍摄长片,决定从自己熟悉的阶层环境入手。
身在官宦家庭,他的阅历及其观察点、出发点,形成了别于其他新导演的先天特色,毕竟这几年新人操刀的优质港片,大多聚焦平民甚至贫民,比如《一念无明》《沦落人》。
不过关于这一层面,《年少日记》也有涉及。
当郑Sir在班上思忖谁写遗书的时候,信笺上的文字就被拆到一个个寻常人家的女生那里,她们共同「念」完了遗书,以壁花姿态贡献出更广大阶层的苦困背景。
这样疏淡的背景让真相查找充满茫然的氛围,既是因为师生关系本质疏淡,无从获知深层缘由,一如校园暴力受害者无法与郑Sir达成共识,也一如人与人之间本就难以更变隔膜状态,又是因为足以譬喻社会的学校从根源上拒绝更多包容与关切,正如单凭遗书提及男友,就断定想要自杀的必定是女孩子。
《年少日记》在这组普泛且多年无解的常态困厄上,郑家这个对外精心维系阔绰、体面的大中产阶级家庭,就被导演推演成更霸权、更窒息的内外牢笼。
它依然是有明显阶级压迫的。
没有了寻常的经济困境,无从经济独立、尚且不能做主的少年就是这一微缩体系里的贫苦底层,掌控了经济命脉的父亲也掌控了生杀大权,提供不了物质与精神价值、抵达不了社会高位的少年,作为父亲口中的「垃圾」,是格格不入的异质,只能等待系统冰冷清除。
事已至此,他喝的鸡汤——最爱的漫画总是告诫他长大了就能成为想要成为的大人——就被现状下了毒,成了毒鸡汤。
《年少日记》他至死都不会明白,不是所有努力都有回报,不是所有回报都足够扭转当下绝境,在更高级也更原始的家庭/社会体系里,被不断扭曲放大的诸多社会法则,比如弱肉强食、物尽其用,提前绞杀了他。
头上始终悬着一个绞刑架的还有小晓。
《小晓》剥出的家庭会往中产下沉许多,一定程度上,她可以是《年少日记》里那些被各种问题困扰的女生,但是她的特殊性会跟郑有杰一样,填补得了整个东亚传统家庭图景的缺口。
过动症固然有病理上的解释,注意力确实让小晓无法跟一般学生那样专注学习或者沟通,而放在她所处的环境里,过动症又像是应激,整个外界都在以超乎她理解范畴的方式在瓦解和重构,大人以爱的名义行不爱的举动,一个又一个焦点的轮替,专注随着恒定安全感的丧失而丧失。
《小晓》家庭如此,学校也如此。
病情带来的暴躁使她人缘很差,难得来了一位体己朋友,收获的却是公然的背刺。
朦朦胧胧地对成为母亲情人的班导产生些微情愫,又引发了成人的惊恐,尤其是母亲秘而不宣的嫉恨,班导如同诱饵的接纳。
她的世界不过是学校那个巨大的鸟笼,自己则是那只任人打量、取笑的猫头鹰。
郑有杰的生活大差不差。
被社会规训甚至碾压过后,他们试图说更好的英语,或者把零食带到班上分享,但是语法不对,得到了父亲更大的羞辱,零食被扔回去,没有人要领班级底层的好意。
《小晓》很多观众说从他们的生活里看到自己,那当然并非大家都有非富则贵的条件,最基本的一点,是在东亚传统家庭模式里看到野蛮的棍棒教育,看到父权的霸道与母性的失语,看到望子成龙如何成为刑具,看到悲剧连一声正确的叹息都召集不来。
共鸣点,或者说旨意,又不止如此。
两部电影都在不同的环境里展现固化且古板的阶级与秩序,而我们在所谓进步的趋势里,只能沮丧地在现实的各个角落发现这样的困局。
只是少部分半知半觉的人死了,很多的人还一知半解地继续这趟名为探索实则越走越窄的行程,从郑有杰到郑有俊和小晓,他们历经生命中巨大真谛的揭晓,剩余的半吊子魂灵,也许才是我们再度更新体验的又一个起点。
《年少日记》在这样一个局面下,针对脸谱化失真的指摘至少是不那么重要的。
好比说,郑有杰的处境是不是过分悲惨了些,已经是大律师的父亲竟然会连基本的同理心与爱心都没有……虽然说叙事方式不同的《小晓》在这方面有更好表现,具有生命力和生发性的角色被事件推搡前进、累积,可以有很多未知的表现,但是即便极端情况在《铁爪》等各种电影里司空见惯,单拎《年少日记》这则现实寓言出来,也无非是舍弃不必要的铺垫罢了。
譬如父亲之所以如此凶悍,正因为自己验证了父辈的棍棒教育行之有效。
这些段落删掉了。
当他已经是符号一样的存在,预示的早就是大家长制、父权的极恶代表,根本毋庸赘言。
《年少日记》母亲同理,那些指指点点的路人同理。
所以同样失去过绝望的朋友的卓亦谦从第一部短片《至少在梦里》,拍到《年少日记》,当与自我有所重叠的郑Sir看到网络酸民对轻生者嘲弄后,会愤恨回喷他们的轻率与阴损。
更重要的是,在铺垫即便不能帮忙也至少可以陪伴的理念时,他想寻找、放大他们求救的讯号。
他让郑有杰跟河马玩偶对话,让他看励志漫画,更让他尝试改变父母对自己的看法,获得更多生存空间,只可惜屡屡失误,反而引起更多反噬。
他主动让父亲打他,但父亲说这都是浪费力气,他向母亲哭泣,但母亲用更机械、无力的哭泣宣示,她甚至不是一个完整的人,他去拥抱弟弟,而弟弟看透所有,只觉虚妄,就像天台上两兄弟唯一一次戏耍,谈起尽管擅长「学习」,却不爱读书,一切不过逢场作戏。
《年少日记》卓亦谦的追问不止于此。
葬礼上人们对跳下去的是郑有杰感到不幸中的大幸,网络上多的是对当事人心理素质的嘲讽,连接小晓的外在环境,双标的家长们断章取义,无非是世情,而又因为是世情,叫人不由透过他们的压力,思虑社会变成这样,一定早于我们对这个社会产生认知之前。
殊途同归的两部电影有很强的合力。
生活如同不断压缩的促狭空间,充满尖刺,无从呼吸,而成人世界不过是多年媳妇熬成婆后的报复钳制,自身一塌糊涂,却可以道貌岸然。
少年与少女们更敏感、更纯粹的认知和反应,加速推演那种崩溃的普遍趋势。
叙述性诡计中,郑有杰选择了垃圾的结局,郑有俊代入了郑有杰的宿命,而小晓在一场暴雨后把象征多方欲望的班导囚在自我投射的牢笼里,然后在疾风骤雨中换来与母亲时长未知的偃旗息鼓。
《小晓》男性与男性没有办法在传统语境里「服软」,只能硬碰硬地走向悲剧,女性相互拥抱,哪怕带刺,但是在故事线里截停了更大悲剧的可能。
不同走向,有不同的考量与深度,哪怕有或技术或塑造上的遗憾,但是卓亦谦和靳家骅这些新导演,持续爆发出成熟的新能量。
诚然,近年相比之下,台湾电影不像香港电影那样总被唱衰,难得出了像《年少日记》《白日之下》这样的佳作,影迷还要苦口婆心地自证港片不死。
《年少日记》这两部电影的监制尔冬升倒是聊过,现在香港电影行业跟过往、跟内地都不一样,更多学院派,门槛往上,工作往下,很多人就会在实操中积累许多经验。
卓亦谦是科班出身,此前除了执导、剪辑短片,还参与了《激战》《杀破狼·贪狼》等电影的编剧,等到第一部长片《年少日记》上映,十年已过。
像他这类人才涌入行业,一边有「首部剧情电影计划」等项目的扶持,一边有尔冬升等真正大佬在商业与艺术两方面的把关,香港电影反而会有很多意想不到的收获。
而我们要盯的,当然不该是在内地上映的区区几部商业制作。
反过来,随着王小帅走入媒体焦点,胡波往事再被提起,我们会有谈论「内地片已死」的一天吗?
(原载于虹膜公众号)
周五晚上看《年少日记》,从影片里父亲那句“我记不清小杰的样子了,但记得他总在说对不起”开始,我就一直哭,哭得自己都受不了自己,寥寥无几人的电影院里,我听到后头也有在哭,在更早的时候就哭了,不晓得那人是谁。
电影结束后,听完片尾曲直至见到黑幕,我才意识到要赶紧走,我可不想后面有人见到我哭得一塌糊涂,我也不想见到一个同样看哭的人,面对面一定尴尬,但在一片漆黑里,听到还有人哭,或许只在很短暂的时刻觉得不寂寥了一点。
我当然记得我也有这么一本日记的,写了好久,从小学四年级开始写,一直写到我快小学毕业,我甚至还给它很文绉绉或很中二地取了个名字,叫“秋日散记”,我是多么不想提及这四个字,甚至觉得这四个字的出现都是对曾经自己的一种羞辱。
但现在回想起那些,我却注意到了“秋”,为什么是“秋”,明明说起来,那种年纪,还是七八点钟的太阳吧,是春天,是雏鹰,是要高飞的。
有个大人见过我写的那本日记,那时候,他看哭了,说对不起我。
但这并没有让我感到任何温暖,我只觉得太不堪了,为什么我记下来的痛苦、愤恨和一点点微末的开心要被人看见。
那以后,我没有写过日记,我把它扔在一个纸箱子里,压在很多陈旧之物的下面,也许这本日记被当作垃圾收走了,这样很好,但也许它还在,我只是不想再见到它。
但它肯定没有走的。
如果它走了,我也不至于在我奶奶去年十一月的丧事中,哭了一次又一次。
我想再见见她的脸,她的脸被布盖着,我问旁边的人,我能不能掀开看看啊,那些人都拦着我,说是怕逝者的面容并不好看,会给人留下不好印象。
但我说我不怕的,他们还是不允许。
我当然不怕啊,就算那天道士把宅子里所有的灯都熄灭了,在做法事,要求所有房门紧闭,人别出去,不然那一声声怒喝会吓着人,我也还是开了门摸黑出去,我当然不怕啊,她是我奶奶,我怕什么。
在我的那些年少岁月里,我唯一能见到的亲人就是她。
我害怕什么。
但我还是怕啊,我分明觉得她一走以后,我跟过去之间的线,就砰一下断了。
那时候我多像个蠢蛋啊,做了多少匪夷所思的事(现在也有很多让人难以理喻的行为吧)。
没有人会给我买《儿童文学》杂志,我把班里唯一订《儿童文学》的同学的每一期杂志都借过来跟个傻逼一样从书的开头抄到书尾,每一期都要抄掉好几本笔记本,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就像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在那么小的年纪开始读鲁迅,并发了疯般读到手的任何书。
大概不做一些事把注意力分散掉,内心早就崩坏成瓦砾。
但也不至于做了后,心就保存得完好,好比前几天看《哈尔的移动城堡》,越看后面,越觉得这是一颗破烂烂的心的战斗,连那座积灰的、随时能解体的城堡,也是那颗心在撑着。
被水浇灭,复燃,振作一阵,又灭,再燃。
如此往复,生生不息。
“人老了唯一的好处就是能失去的东西少了。
”那我老了唯一的坏处就是泪点低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胡言乱语打下这些,很多事我也不想真实地写出来。
就这样吧。
身为庸俗的类型片拥趸,我看文艺片总会不自觉在其中找一些类型片元素,但这个电影完全不用找,在我眼里它的前三分之二跟许多典型的惊悚片没有两样,充斥着家庭暴力、校园霸凌、失败的婚姻、观念的冲突、无望的努力、费解的谜题,极度压抑的情绪及各种生理心理上的不适,让人无时无刻不陷在无法摆脱的战兢和悲观里。
犹如密室逃生,环境是巨大的隐形密室,歧视、欺凌、威压和漠视是密室里的夺命机关。
童年郑有杰的遭遇,在现实里非但一点不罕见,甚至在网络时代屡见屡闻到几乎让人麻木。
在同龄人里,我的童年还算幸福,体罚和打骂都是邻居孩子的独属遭遇,但我非常能体会郑有杰,他等待成绩出来时的焦灼,在母亲父亲得知分数时小心观察他们情绪变化时的不安,就是小时的我放学贪玩回家晚、在房间偷看武侠小说和打游戏、拆拆装装弄坏了电器时的心情的很多倍的放大。
只不过我比较幸运,一直成绩不错受老师喜欢,也不爱惹是生非,在家更接近弟弟郑有俊的待遇,但我身体里也藏着一个很少有机会露头的郑有杰,所以能与他共鸣。
电影是从弟弟的视角来讲,从童年懵懵懂懂只知学习,到成年后终于跟自己和解,经历了两个关键的节点。
第一个节点是哥哥死后,他通过父母的反应和哥哥留下的日记开始意识到,父母爱的是那个听话乖巧、学业优秀、从不添乱、承载着他们对前途无量财富事业后继有人期望的他,而不是作为儿子的他,这造成了他成年后的事业选择和在爱情婚恋里的巨大挫败。
第二个节点是他身为负责任且充满关爱的班主任,试图去帮助班上受到心理困扰的学生,并在这个过程里逐渐滋长出伤害不必通过自己继续延续的信心,于是会去听父亲临终的忏悔,也有勇气将自己的过往摊开给前妻,并真诚期待再续前缘。
最后那一处电影处理得比较开放,不给确定答案,但情绪上扬,给人乐观的希望,仿佛密室逃生终于破解机关,找到出口,跟逃脱机关陷阱的满足也很相似。
电影两条时间线交织,还带一丝悬疑片的张力。
我就一直等着看,这个郑老师到底是哥哥还是弟弟。
直到哥哥跳楼,邻座传来交头接耳的轻叹“原来他是弟弟啊”,这反应反而让我惊讶——怎么他们早都默认郑老师是哥哥?
后来看友邻评论,还有讨论叙事诡计高不高明的,更加不解,也许是我愚钝,没有感觉这里面存在一个诡计。
从头到尾郑老师都没有直接跟哥哥建立过身份联系,也没有出现过他的全名,所有哥哥的戏,要么是弟弟在场,要么被他写进了日记,信息明明都是开放的。
算了,各人有各理解,不计较。
这个电影全场坐了将近30人,演完出字幕,大家不走,静静坐着还有擦眼泪的,等字幕走完歌唱完,大多数人还是没动,那一瞬我有点懵,明明是随便挑个场买的票,却仿佛是在等什么主创见面。
又过一两分钟,大伙儿才三三两两站起。
我在影院看了多年的片,哪怕是煽情电影,也极少见这样的离场气氛,不知别处是否也这样。
01 大家都不习惯将自己的感受说出来南都娱乐:很多观众将《年少日记》海报和杨德昌的《一一》做联想,两部电影海报构成了正反面,请问是想呼应什么?
卓亦谦:这是一个误会,这张海报是拍于学校礼堂那一场戏,我们正在吃饭,剧照师就叫了黄梓乐站在那里给他拍,他觉得背景很干净。
黄梓乐做了几个表情,最后剧照师就选了这张。
那时候现场很忙,我根本没有想过到底哪一张照片可以用来做海报,我就给剧照师自由发挥,包括黄梓乐坐在一张凳子上,其它很多空的椅子在他旁边,那都是临时发挥。
大的电影公司拍的时候会有很多海报概念,但是我那时候没这个能力,处理现场的事很忙。
南都娱乐:很多新人导演都会选能够表达自己、彰显自我的题材,你第一部电影选的是一个家庭教育的题材,这个题材有什么非拍不可的原因吗?
卓亦谦:《年少日记》讲了一些原生家庭的问题、有学业压力的问题、也有香港的“比较文化”的问题。
我是在香港这座城市长大的,我会有一种感觉,大家都不习惯将自己的感受说出来,很多时候我们去玩、喝酒,一帮人看起来很开心,但那些是资讯上的交流,不是感情上的交流。
大家没有交心的习惯,很多人将心事藏在心里面。
对我来讲,非拍不可的原因在于,它综合了很多我对这座城市的感受,我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而最关键的原因是,我大学的时候经历了一个朋友轻生的事情,我在想到底原因是什么?
我假设了一些原因,例如之前讲到的那些元素,为什么香港会有这样的问题,大家的压力都这么大,出了事都不会说,或者不习惯说出来。
我很想讨论这个现象。
南都娱乐:你提及过自己曾受到过《心灵捕手》影响,在电影里,是由老师去让问题学生释怀自己的心结,但是《年少日记》的老师郑Sir就是个有心结的人。
传统意义上,老师应该是帮学生解决问题的人,但如今老师甚至是个比学生问题更大的人,让一个本应该拥有权威的人“下凡”“失势”,你觉得是一种解构还是一种解脱?
卓亦谦:这也是我对老师的感受之一,我小时候那些老师是高高在上的,充满知识的,做什么都是对的,学生要听他的。
但是长大以后,我有朋友当老师,我了解到首先老师也是一个人,他也有他的问题要去解决,老师也有不同面貌的生活,比如说抽烟。
我有一个老师朋友,他有时候和我讲今天很想和学生聊天,但学生拒绝了自己。
我觉得其实他有表达关心就很好了,何必要追求一个结果?
为什么他会有这样一个苦恼?
因为我们传统社会是一个很追求结果的社会,你关心学生一定要帮他做到某些事情。
我觉得不是的,应该要认同的是老师那个心态,而不是结果。
我跟我朋友讲不用这么多苦恼,有这个心接近学生,但学生可能有自我保护机制,看到老师接近,他们也怕。
但也许,学生长大之后会记得有老师接近过自己。
02 历史上价值观的变化是靠人与人讨论出来的南都娱乐:《年少日记》的问题家庭是很传统的父权主导的家庭,父亲是家庭的中心,拥有绝对的权威,母亲、子女都只是从属,整个家庭结构充满了权力的高低位。
杰仔自始至终争取不到父亲的爱,本质原因是不是也是这种家庭结构导致的?
卓亦谦:是,这部电影讲的是上个世纪90年代初的香港,那时的香港给我的印象就是这样的,所有家庭都是爸爸说了算,妈妈比较低调,很顺从丈夫的意见。
父权的家庭结构是其中一个原因,但这个故事也讲了很多其他原因,包括杰仔有一个很喜欢的漫画家消失了,香港的“比较文化”等等,所有东西加起来。
我不想写一个故事原因很单一,有些报纸会写一个人失恋跳楼了,一定是感情问题。
现实不是那么简单,不一定是感情问题,这个人也许是有很多事情发生了,很多不同的原因导致这个结果。
南都娱乐:你曾经在其他采访批评过,香港虽然是一个国际大都市,但有一些很传统的大男子主义,我留意到香港的性别讨论其实不是很多。
卓亦谦:我小时候读书,明明说香港是一个国际大都会,但是长大以后会有一种反差的感觉,很多方面都不是很开放,真的很保守,我小时候已经是这样,长大了也没变。
比如潜在的父权主义或者性观念,对我来说都是保守的。
南都娱乐:香港为何会有如此反差的保守?
卓亦谦:好问题,我真的没想过。
香港人很习惯追求数字化的东西,而没有想价值观。
数字化的意思每天都在想自己的儿子考第几,我要赚多少钱,我有多少物业,我一定要买楼,网络媒体有多少人关注……整体都要寻找一些数字的东西去证明。
我不是说追求那些东西不好,那些东西也是目标,但是要平衡一下自己的感受是怎么样的,你信奉的价值观是怎么样的。
我们很少去讨论这些事,也可能是在脑子里想,但是很少拿出来说。
我认为历史上价值观的变化是靠人与人讨论出来的。
南都娱乐:近些年,原生家庭的议题被广泛讨论,大家开始意识到自己成年后很多心理问题追溯起来,其实是原生家庭的童年创伤导致。
你在电影中也呈现了郑Sir的童年创伤延伸到了他成年后的亲密关系,让他变成了回避型人格。
你如何看待原生家庭的问题与成年后亲密关系的关联性?
卓亦谦:比如说郑有俊这个人物,他小的时候,他的家庭环境是很看重成绩的,那件事(哥哥自杀)发生之后,他意识到可能家人的爱不是真正的爱,而是基于我有一个好成绩而来,这令他对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很没有信心。
但这件事是不是一定是家里大人的不对呢?
我也不是这样的意思,那种价值观是有一个源远流长的历史在里面,可能家里的上一代、再上一代都是这样,甚至可能香港开埠以来就是这样。
于是小时候的遭遇影响了他长大后体验亲密感,让他觉得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有没有永远,爱这件事是不是真的存在世界上,自己有没有资格成为一个家长,这一切环环相扣的,起码戏里面的角色是这样的。
03 正视和逃避最大的不同是,逃避是你自己去面对南都娱乐:在放出的删减片段中,母亲和被家暴的儿子谈心,谈话中透露了父亲从小也是被家暴,父亲这个加害者曾经也是受害者,但很讽刺这个受害者最终变成了加害者。
为何最终删减了这个透露父亲过去的片段?
卓亦谦:因为这一场戏的拍摄很赶,本来是分开镜头拍的,有一个二人镜头,一个单头,应该是三个镜头,但是因为很赶,赶到我只能够用一个静态拍这样的对话。
其实我很喜欢他们的演出,这片段交代了一个很重要的故事,就是郑中基饰演的父亲上一代也是这样的。
但是我剪辑的时候发现这场戏很影响整体节奏,观众看到那个镜头觉得节奏很慢,虽然保留其中一点我想讲的信息,但是我3分钟镜头可能会打乱90分钟流畅节奏的话,我要做一些选择,所以最终就删除了,那个时候我也在想这个片段会在宣传中放出来。
南都娱乐:这么说,在一个家庭里,上一代的不幸会延续到下一代,一直轮回下去吗?
卓亦谦:我觉得是有关系的,不过就算是一个轮回,但是在主角这一代会不会有改变呢?
变不变得了不重要,起码他心态上已经变了。
南都娱乐:在电影的结尾,郑Sir带着花到天台去祭拜哥哥,似乎终于正视了这段创伤记忆,你觉得他成功跟自己的过去和解了吗?
卓亦谦:我觉得很难,我拍之前有想过可不可以和自己和解,拍完之后我发现没有和解这回事,但你可以记住离开的人的好。
郑Sir和离开的人的一个对望,其实不是一个和解,而是他开始接受这件事,走出第一步。
南都娱乐:如果有一些创伤哪怕正视了也没办法和解,那逃避不去触碰会不会更好受一些?
卓亦谦:我不觉得,尽管你不说但那件事一直都在,某年某日看到一些东西就会想起来,一辈子都会这样子。
正视有很多方式,比如说电影里面的郑Sir,他的方式就是要让很重要的人知道这件事。
我觉得有时自己面对不了,你和很重要的人去讲也是一个开始,不需要自己去面对。
正视和逃避最大的不同是,逃避是你自己去面对,我不信能躲避。
但是当你去正视的时候,起码你可以找一个出口。
南都娱乐:电影中有一则学生自杀的新闻,而底下的评论充满了对这位学生的偏见和批评,你觉得目前社会对于抑郁症的无知和傲慢,是不是也助长了抑郁症病人采取极端化行为?
卓亦谦:有这个成分,戏里面有一段杰仔说自己睡不着,想看精神科医生,妈妈说精神科是给癫的人去看的。
这是我在上个世纪90年代听到的一句对白,但是我到了三十几岁发现,现在还是这样。
我观察自己身边人,抑郁的阶段或者精神病不是自己能控制的,有一种误解他们都是疯的,大家潜意识会觉得这些人永远都是这样。
我认识的基本上所有精神健康有问题的人,其实那只是一个阶段,就像伤风感冒,吃药是可以好的,但是不吃药就会严重一点。
当大家处于这样一个阶段的时候,社会上的标签和误解,会令到他们遮遮掩掩不说或者不承认自己有精神健康问题。
但是如果说出来,我反而相信能快一点得到处理,能像伤风感冒一样的讨论。
因为这是病,不是一个选择,对病人来讲生病不是一个选择,但是有些患者可能以为自己能选择,他们很自责,于是抑郁成疾,导致一个无可挽回的后果。
04 人本身就是不完美的,是会有做错事的时候南都娱乐:我们总是假设这个社会存在一种所谓的正常,但是可能能符合这个正常标准的人数量很少,换言之正常人其实只是少数人,少数人才能做到的事很不可思议成为了整个社会的底线。
你如何看待正常?
卓亦谦:何谓正常,这也是我经常想的问题。
所谓正常轮不到我去定义,也轮不到任何人去定义。
我会避免用这个词,比如一帮朋友说你很正常,其他人听起来会不会觉得某个人不正常,我不想引起这些误会。
对我来讲,一个人愿意坦诚地交流,没有做任何伤害人的事就够了,我不会去理会他正不正常,甚至我觉得可能没有任何一个人是正常的。
正常这个词汇是在讲什么呢?
其实是要求那个人要做得很完美,不可以有错。
比如大家会认为,一个正常人又怎么会去做“坏”事呢,做“坏”事就不正常了。
我们有这样一种认知,但是我的认知里,人本身就是不完美的,是会有做错事的时候。
南都娱乐:《年少日记》全片反复在播放德彪西的《梦(Rêverie)》,日本导演岩井俊二的《关于莉莉周的一切》,里面也是反复使用这首音乐,你们两部电影其实都涉及了青少年心理问题。
这是巧合吗,还是说你选择这首古典音乐有特别的原因?
卓亦谦:我选择德彪西最初的确是因为岩井导演,我平时还听德彪西另外一首音乐《月光》,我最初是想选《月光》的,《月光》很多戏都有用。
但是到后来,我觉得《梦》比较契合这个主题,原因是郑Sir这个角色有时候会梦到他的哥哥。
譬如戏的开场就是杰仔上了天台,然后大喊,但是在弟弟视角不会看到这一幕,只能看到他的日记去想象,下一个镜头接什么呢,就是接郑Sir醒过来,所以说第一幕是他的梦境也可以,我觉得梦这个主题是我比较喜欢的调调的。
在现实里面,《梦》和《月光》都是我在写剧本脑子混乱的时候听,我会平静一点,我很享受这两首钢琴曲。
岩井俊二那部电影也很适合,《关于莉莉周的一切》讲的是欺凌文化,我这部电影不同,我讲的是怎么面对自己很多年前的阴影。
为何我会用到钢琴曲,因为电影里角色要学琴,我问了配乐师,一个9岁的孩子能不能弹德彪西的音乐?
他说要很厉害才行,我当时就想那很厉害就对了。
因为戏里面杰仔没有享受过钢琴曲,我想说当他人生最后去到天台对望的时候,他的弟弟重新在脑海里响起这首音乐,然后让角色得到我在现实中得到的平静。
南都娱乐:除了德彪西外,这部电影在其他音乐的使用上也很有感染力,可否分享下这部电影配乐的讲究之处?
卓亦谦:我记得和配乐师聊的时候有两个部分。
第一部分是钢琴曲,角色的童年时期有很多钢琴曲,因为角色本身要弹,其它配乐也是在钢琴曲变奏出来,比如他看漫画的时候有一些鼓声,比较有鼓励性的音乐。
另外一部分就是成年人的部分,郑Sir经常是很孤独的状态,配乐用很多电子单音音乐。
但是随着故事发展,当这两条线开始交集,过了中间的转捩点之后,钢琴和电子单音融合在一起使用,这个是我们的基本概念。
我们有三个配乐师,区乐恒是一个乐队吉他手,他很擅长电子单音。
他的女朋友廖颕琛是一个歌手,她就负责钢琴。
第三个配乐师张戬仁是一个仲裁人,他分析每一场怎么样,然后讲他的感受或者提议一些做法。
南都娱乐:我留意到你其实是谭家明导演的学生,这位老师对你最大的影响是什么?
卓亦谦:谭教授不是教你写剧本要怎么样,拍的时候程序是什么,他不教这些。
我们上他的课,每一节课他都准备很多不同的一两分钟的电影短片,每次播完之后就说为什么觉得这个导演拍得好或者为什么拍得不好,就分析为什么用这些镜头而不用这些镜头,他讲的都是本人对于电影处理的感受。
所以说与其说是教学,不如说是分享。
我们很多人都是他的学生,譬如配乐师区乐恒、张戬仁、卢镇业都是他的学生。
谭教授对我们这帮学生的影响是,我们发现原来这个世界上有人如此执着去看电影。
我记得上第一节课他问我们这些学生多少岁,我们回答之后他就说奥逊·威尔斯自导自演《公民凯恩》的时候,只有25岁,大家全部起步都迟了,叫我们不需要跟经典的电影比较。
但他没有看轻我们任何一个学生,他会叫我们“未来的导演”。
他对我们说过,作为导演如果你对自己的艺术不够执着的话没有资格做导演。
他不是骂我们,而是他自己就是这样的,他示范的是一个人如何看待电影,而且他也没有很执着地让我们一定要听的,他认为每一个人要找到自己的方法,对就听,不对就不听。
南都娱乐:谭家明是当年香港电影新浪潮的领军人物,近几年香港出现了一批不同于过去香港电影的新人作品,被誉为这个时代的香港新浪潮,你是否留意到这个趋势?
卓亦谦:我希望有电影可以拍就可以了。
他们这批人有很多是我认识很久的朋友,同一代譬如《正义回廊》的导演何爵天,我跟他认识是在林超贤导演的《激战》中,他是第三副导演,我是场记。
我们一起看着对方被人骂,我们是被人骂大的。
前年他做了导演后,我也有机会拍戏了,很多都是伙伴。
对这个浪潮的看法,我真的没有,大家都是走一步看一步,大家都是很苦恼以后会如何。
电影结构很有欧阳公《蝶恋花》“庭院深深深几许”之意境,是一次不断变奏向人内心深处回溯、转折和深流的抵达。电影也连用三个“深”字,不断迫使情绪向更深处前进。第一个深在中年惨淡,少年失格,一个孤弱者要救其他孤弱者的无力。第二个深在翻开年少日记,家庭的修罗场,一个呼救者的下坠。最后一个深字乃动词,是叩问为何深?孤寂之心,忧愤之情。是瞬间兄弟角色的位移,视角的改变却让已成的悲剧向更深处蔓延,仿佛一个声音在大声责备,连叠三个深字,幽婉、复沓、跌宕、回环,是文学意义的延伸。可惜片尾的和解,父子、夫妻、师生,貌似向更深处多走一步,实际上谁也救不了,只能是向后退了一步,反而浅白了起来。
失望至极,虚伪至极,把愚蠢之恶对人的联合绞杀简化为“我们没有把他当家人”,教育体制、家庭教育、少年抑郁这样严肃的题材被用来表现从他的死里你们该学到点什么,长篇大论的信件告白和加害者抱头痛哭的画面都伪善到令人发指
除了分众晶视外毫无贴片广告,是电影已彻底被资本抛弃了吗?第一个镜头就感到一种操纵感,因此当兄弟忽然和睦父亲说不如叫你有俊就料到死兄废弟。忽变爱情片,死党妹妹菀菀类兄。看到郑中基病榻悔愧我某瞬间觉得这是死去哥哥的梦吧?他幻想他的死会换来家人的愧疚,会换来反思精英教育,会换来母亲离开家暴男。孩子可以这么样想,创作者还是不要了。霸凌者只会把责任都推到弱者的身上,与其让一个中年人来讲述少年的故事,不如把话筒真真正正地交还给少年。梦/幻想的另一个特点是前半段家暴忽视有细节,而后半段家变婚姻临终都只有情节,话外音加抒情镜头(拍得蛮靓)。男老师带女学生喊山就打开心结,被霸凌的弱听男生也是展现师恩的工具人,最后黑板上留了电话我起初以为是自杀援助热线,结果是老师私人电话,play God请适可而止吧
哥哥哭著抱弟弟,看得我真的心都化了。題材真的很好,前三分之二段的角色表演很精彩、戲劇張力足、想象空間也很夠,但反轉之後就一瀉千里,整部電影被一分為二,最後三分之一段就像照表操課一樣,所有發生的事都在觀眾的意料之中。這種題材確實不需要強技巧,但也不該完全流於平淡。
反转很好。但1.普通话配音很差。2.男友改成密友到底是在干嘛很好笑。3.完全不相信这个爹会痛苦那么久。
影迷劝退,3/10典型为醋包饺子。给我感觉,富裕家庭,此类型兄弟,霸凌,家暴,这位编导是一个都没经历过啊,就脸谱化生编。且这个叙诡也只是很常规的醋而已。唯一比简中商业片好的地方,就是煽情的小提琴听着没那么尖。另外,这种和周处都因为片源地能进入市场,而对比一下胡波,真觉得不应该支持。
第一個鏡頭就不喜歡,就開始想要操縱觀眾情緒。怪獸家長非常刻板,最後媽媽不知去向爸爸還要強行和解,也很不喜歡這個所謂的反轉,後半基本上全部是情緒和自我感動,談戀愛的戲好長好長,觀眾真善良。
不是我泪点高,也不是我无法感受片中的压抑,而是它拍得实在僵硬,处处样板化。
每条线都好肤浅和套路。剧情发展几乎靠男主的自白完成,导致很多情感爆发点让我有点莫名其妙。
东亚小孩最高级的yy:用死亡惩罚家人后,他们会带着愧疚感的痛哭流涕一辈子,甚至在无限的后悔和愧疚中死去。事实是:父母觉得你的抗挫能力果然如他们所想般极差,责怪你毁了家庭的名声,然后为了避免风言风语和所有人掩盖真相,带着偶尔的愧疚感生一个新的孩子养大,让自己的家庭和人生看起来和别人一样正常
第一個鏡頭開始:小孩天台跳下來,然後鏡頭切換發現原來是跳到夾層。你就知道導演在這部片一定會玩「敘述性」的詭計。情感的炸彈當然會很多觀眾受用,但更多地方位置的處理會完全是學生作業的水準,尤其是真相揭曉後的洩氣。以及,最後天台拿花真的是太太太刻意了,持續減分。
父亲在病床上哭着问“你还记不记得你哥哥有杰”然后弟弟就释怀了,显得有点突兀和尴尬。这时候就应该冷漠地回他一句,“那你还记不记得我妈妈”。母亲难道不也是这个家里被一直忽略和摧残的人。
对于家庭环境的影响,父亲的暴力母亲的无视,都是非常直接的呈现。孩童时代遭受的痛苦会产生多久的回响?当时间来到当下,老师无法成为自己想成为的老师,亦然不能成为好丈夫好父亲,深挖埋藏的过去,看进自己的心里,我们知晓了原因。但晚年父亲和儿子之间的和解,父亲的悔恨,还是非常的东亚范式,整个电影所要描写的也是很典型的东亚社会家庭文化所折射出的价值观念。要上进,要努力要冲第一,不然你就是垃圾你就要被抛弃。后果是什么我们已经看到。电影做了一些结构上的巧思,但对关系的描写也做了舍弃,特别是作为主线明线这一条的学校这边,老师和学生这一块的关系还是少了。最后父子拥抱和解我是有些疑问的,一定要和解吗,既然伤痛已经发生,怎么能挽回?最后日记的工具属性呈现得好直白,就差没塞前妻脸上。
结构表达姑且不论,所有的情节都被不必要的前置,非常吃力。
影厅三个陌生人轮着哭,那份遗书里所有的想法我都有过。对我这样不够优异的优等生,有时觉得自己是哥哥,有时觉得自己是弟弟,委屈又惭愧。有时都觉得郑sir也有小小幸运,小杰告诉他可以成为什么样的大人。但我只从学生时代得到糟糕的遗产。片子唯一让我有点遗憾的地方是把对男主家庭的塑造稍显极端,其实或许一个常年平和完整没有暴力的家庭也有这样的痛存在,它好平庸地存在在世界上。
很难不共情,但很刻板。
总有这样的创作,忙着揭露/利用一种痛苦,但道德感为零
香港电影确实要完了
影片内容一般,令我印象深刻的,倒是它别扭的情感基调——在用一种非常诚恳的语气,去描绘人性中自我感动的虚伪。斯人在世时不甚珍惜,撒手人寰才记得他的好;中年时对待子女横眉冷对,病榻之上却扮演起情深意重的慈父;为学生企图自杀的信焦头烂额,却对面前学生脸上的伤口视而不见……童话里都是骗人的,现实里都是自欺的,当人心已化成朽木,重拾年少时的日记又有何用?
剧作者根本没有深入探索这个题材的能力,也惧于触碰人性中真正残酷的东西。看似采取了自省的视角,自以为深刻,实际对这个情境下、关系下的人性表达,既没有切肤体验,也没有社会观察,更缺乏想象。那些自责、愧疚、忏悔的戏码,太虚伪了,或者说,太浅表了。最后一幕是作者在臆想中代表哥哥原谅了弟弟?合理怀疑整部作品是加害者拍出来原谅和安慰自己,以达到自我和解的。不会拍就去看看《八月奥色治郡》。